說完，也不等陳十一回話，他轉身就準備離去。

  陳十一歎息一聲，跟著站了起來，“何揚。”

  轉過身的何揚任憑眼中淚水滴落，頭也沒回的揮了揮手，“老板再見。”

  “何揚，你要去哪兒。”

  “我……我還有點事，有人還在等著我。”

  “唉……”

  已經被何揚打開的店門，在陳十一揮手間再次關閉，心念微動間，捕頭袍服出現在他的身上。

  看著緊閉的店門，何揚抬起的腳僵在了空中，感應到身後氣勢，他猛然回頭。

  “這……老板你……”

  轉過身來的何揚，毫不掩飾臉上的驚容。

  陳十一身上的威壓如同山嶽，大氣而又莊重。

  盡管他此時並沒有刻意催動自己的氣勢，但仍舊讓何揚感到壓抑。

  “何揚。”

  陳十一輕聲開口，聲音依舊溫潤，可在何揚耳中，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年少時的他，酷愛神話故事。

  老爸和老媽都沒什麽時間陪他，那就埋頭紮進了故事當中。

  那裏麵，有仙，有神，也有英雄，像老爸一樣的英雄。

  他也曾幻想飛天遁地，也曾問過父母是否真有仙神。

  父母笑著告訴他，沒有，他也覺得沒有，父親便是他全部的信仰。

  可是眼前的陳十一，與自己幻想的閻羅何其相似。

  更重要的是，自己都能變成鬼，那麽真的沒有仙神存在？

  “老板，你是……捕頭？”

  越想，何揚越是覺得自己沒猜錯。

  不管是陳十一的服飾，還是陳十一身上傳來的威嚴氣勢，都在說明陳十一的不凡。

  剛才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分明看到了外麵隱隱泛紅的半邊天。

  那裏，應該火勢還未滅，可自己來時怎麽沒發現？

  好像，自己來的時候，眼中隻有這家書店，其餘的全部沒了印象。

  陳十一朝何揚輕輕點頭：“你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死了，你還要去哪兒？”

  “我要去救……”

  他想說的是，我要去救火，我要去救人。

  剛說完幾個字，他才想起，自己現在，該怎麽去救？

  醒悟自己已經死亡的那一刻，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虛弱，盡管已經成了鬼，但是自己似乎並沒有那些故事裏寫的那麽厲害。

  如同本能般驅使自己體內的陰力，陰力剛剛離開身體便消散空中，甚至他的身形因為這一下變得有些虛幻。

  “我……我……”

  何揚顫抖著手看向陳十一，“老板，我……”

  想到自己就這麽死了，他心底空落落的，他可以死，但是鈞哥呢？他還不知道鈞哥怎麽樣了。

  他和鈞哥接連三次進出火場，在第三次衝進火場的時候，他剛才告訴陳十一的，他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他的腿被砸傷，完全動不了的那種，不僅是他，鈞哥也一樣沒能幸免。

  慶幸的是，鈞哥的傷勢並沒有他重，勉強還有行動能力。

  可要命的是，他倒下的位置，已經有大火燒了過來，來勢洶洶。

  他們在第一時間就報告了自己的情況，但他們早就已經深入火場。

  可在濃煙滾滾看不清的情況下，等隊友找到失去行動能力的他，隻能是一具屍體。

  鈞哥能走，可是他還想帶著何揚一起走。

  何揚吼他，求他，大聲咒罵他，可是他一言不發，鐵了心要帶走何揚。

  “要麽一起活，要麽一起死。”

  這是在他昏倒前說的話。

  強忍住想要淚水不再次湧出，何揚看著自己虛幻的雙手。

  自己現在已經死了，那麽鈞哥呢？鈞哥的魂魄不在這裏，那他是不是還活著？

  他將目光投向了陳十一，投向了這位捕頭爺。

  他的眼中滿是希冀，那個把自己當做親兄弟對待的鈞哥，那個事事照顧自己的大哥。

  應該，還活著！

  當他看到陳十一搖頭，一瞬間，他隻覺得莫大恐懼感將他包裹。

  “我不知道，可能他死了，可能他還活著。”

  本來呆若木雞的何揚突然睜大了眼睛，“您不知道？”

  “是。”陳十一如實相告：“可能他死了，並未化作陰魂，可能他還活著，也不可能成為陰魂。”

  來不及細想為什麽連身為捕頭的陳十一都不知道，何揚眼中迸射出希望。

  “老板，意思鈞哥有可能還活著，對嗎？”

  “對！”

  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眼中的淚水，何揚的臉頰再次濕潤。

  “老板，我想去看看，行嗎？”

  帶著忐忑，帶著哀求，何揚一眨不眨的盯著陳十一的眼睛。

  他自然知道，陰陽有別，人死之後，靈魂歸地府管轄。

  現在捕頭爺就在自己麵前，想要回去看看，肯定需要對方的同意。

  盡管銘文鬼已經給了自己提示，可剛才何揚說出“有人在等著我”的時候，陳十一以為，他說的會是自己母親。

  再回火場，說的是何揚三進火場最終倒下，也說的是他現在還想回去。

  朝麵帶希冀的何揚點點頭，陳十一輕聲道：

  “可以，但是你必須待在我的身邊。”

  “現在的你，連凶魂都算不上，走出書店，你連水杯都拿不起來。”

  “你不用奢望去改變什麽，你唯一能做的，隻是回去看看。”

  稚嫩的麵龐帶著感激，聲音顫抖道：“好！”

  收起了捕頭袍服，陳十一帶著何揚攔下一輛出租車，再次趕往著火的大樓。

  越是靠近著火地點，何揚臉上越是不安。

  此時距離大樓著火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但火仍未撲滅。

  何揚跟著陳十一下了車，先是看了眼大樓，隨後心有所感的朝著安全車邊上的某處看去。

  這一刻，他忘記了陳十一跟他說的，必須待在身邊。

  亦步亦趨的朝著安全車的位置走去，他整個人不住的顫抖。

  冰冷的地麵上，有兩具軀體一動不動躺在那裏。

  陳十一注視著他從自己身邊離開，看著他一臉失神，看著他跪倒在地，看著他嚎啕大哭。

  年輕的聲音是如此有力，哭嚎聲帶著痛苦和絕望。

  “陳義鈞，你就是個傻蛋，你就是個傻蛋！”

  如果鈞哥沒有管自己，他肯定可以跑出火場的。

  何揚的臉上，眼淚鼻涕混在了一起，這時候的他，才真正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