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的那場事故，雖然由鄲鄲引起，但是最後，改變的卻是汪菲的命運。

  杜宇鳴看著鄲鄲，心裏不由自主地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真希望當時的開水，不是潑在你的胳膊上，而是像你媽一樣，潑在臉上。”

  聽到鄲鄲在客廳裏麵，跟杜宇鳴頂了起來，汪菲擔心這父女倆又吵架。

  她就放下手中的鏟子，走進了客廳。

  她對鄲鄲說：“你要想遮蓋它，你可以在這裏貼紋身紙啊，不一定非要去做刺青。”

  “我的皮膚對貼紙過敏，前一段時間我試過的。”鄲鄲說著，就放下了手中的蘋果，她用嘴輕輕地吹了吹，胳膊上的傷口。

  刺青的傷口，微微有些紅腫。

  杜宇鳴幾乎可以想象，麻藥過後，鄲鄲身上的那種痛。

  他看了看鄲鄲的胳膊，他知道，鄲鄲其實也是一個受害者。

  這麽多年以來，她也生活在痛苦當中。

  鄲鄲現在隻有十六歲，但是她比同齡人成熟很多，這大概也是源於那次的事故。

  杜宇鳴想到這裏，就閉住了嘴。

  他在客廳裏麵坐了兩分鍾以後，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等汪菲幫著保姆做好午飯，端菜上桌，鄲鄲去叫杜宇鳴吃飯的時候，杜宇鳴這才鬱鬱不樂地回到客廳。

  鄲鄲擔心自己再一次觸怒杜宇鳴，她也就不敢馬上離家。

  她忍住氣，陪自己的父母和奶奶吃飯。

  飯桌上，汪菲問鄲鄲，樂隊那邊的情況。

  鄲鄲說：“我們現在正在到處接商演，湊製作費。上次錄的那首歌，上線以後，有些耳朵很尖的聽眾說，我們的歌曲其實還算不錯，就是錄音效果不行。

  這次，我們打算換一個錄音棚，用更專業的錄音師和製作人。

  做專輯的話，光是收歌都需要很長的時間。我們現在就想先在視頻網站上，推我們新的單曲。”

  汪菲聽到鄲鄲這話，趕忙問：“那做單曲的話，應該比做專輯便宜哈？”

  “差不多吧。”

  “做單曲怎麽會跟做專輯差不多？那你們這首單曲，打算花多少錢去做？”汪菲有些好奇。

  鄲鄲伸出手來，給汪菲比了一個數。

  汪菲不解，“五萬？”

  “不是，後麵還要再加一個零。”鄲鄲看了一眼汪菲，又偷眼瞄了一下杜宇鳴的臉。

  “做單曲，怎麽可能花這麽多錢？”汪菲急了。

  “昨天我回排練室以後，他們重新給我算過這個帳。他們說，光是錄歌的話，一首歌確實花不了多少錢。但是，光是錄出來，沒有人聽，我們錄了也是白錄。”

  鄲鄲見汪菲沒有聽明白自己的話，她就接著解釋：“除了錄歌以外，他們公司還幫我們在網絡上進行推廣。五十萬這個費用，還包括了推廣費。

  我們樂隊有一個樂手，已經問過他朋友了。

  他朋友說，他們當時找另外一家公司，在視頻網站上，幫他們推歌的時候，光是推廣費就給了五十萬，這還不包括製作的錢。”

  “五十萬？五十萬都可以拿去，給一套商業公寓付首付了，你拿去錄一首歌？你是不是被人給騙了！”汪菲忍不住驚呼。

  “媽媽，你這人怎麽這麽俗，成天就知道房子、房子的。我們這是藝術，做好了的話，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鄲鄲申辯道。

  “怎麽不可以用金錢來衡量，我聽我們電台其他主持人說，有網絡歌手，一首歌就賺幾千萬甚至是上億呢。”汪菲反駁自己女兒的話。

  鄲鄲正想說話，杜宇鳴在一旁，聽出了鄲鄲說這些話的真實用意。

  他就忍不住出聲，嗆鄲鄲，“你覺得你那是藝術，我們都俗，你就不要伸手，問我們這些俗人要錢，你最好自己去掙。”

  “我知道自己去掙，我沒想過問你們要錢。”鄲鄲見杜宇鳴識破了自己的計謀。

  她見要錢不成，還被杜宇鳴羞辱。

  她有些惱羞成怒，就一下子站了起來，摔下手中的筷子，飯也不吃了，拿起玄關櫃上，自己的背包就走。

  汪菲剛想站起來，阻止鄲鄲的行動，她被杜宇鳴憤恨的眼色，給震住了。

  她站在飯桌前，拿著手中的碗筷，愣了半天。

  在那一刻裏，汪菲覺得自己的日子，已經過到了極限。

  在這樣的家裏麵，她是一分鍾也不想再呆了。

  她“嘭”地一下，將手中的碗筷，摔到了桌上，然後轉身進了主臥。

  杜宇鳴在汪菲的身後，暴喝了一聲，“回來吃飯。”

  汪菲站在臥室門口，衝著杜宇鳴大喊了一句，“要吃，你自己吃，吃死你。”

  說著，她轉過身來，怒氣衝衝地走到玄關，拿起自己的背包，步鄲鄲的後塵，也出了家門。

  杜宇鳴被汪菲母子倆，氣得一下子將自己手中的碗筷，摔到了地上。

  老太太看到，自己兒子一家三口鬧成這樣，她的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

  保姆小英趕忙站起身來，回廚房去拿掃帚和垃圾桶，然後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碎片。

  老太太等小英收拾好殘局以後，示意她幫杜宇鳴重新舀一碗飯來。

  杜宇鳴看了看老太太，發現她碗裏的米飯，已經涼了，他就製止了保姆的動作。

  他自己起身，給老太太盛來一碗熱飯。

  待他盛好自己的飯，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杜老太忍不住用抱怨的語氣，對他說：“你們天天這個樣子吵，我曉得，你們是故意吵給我聽的。不要說我聽不下去，就是隔壁的鄰居聽見了，都會很難受。

  你公司那邊，現在收不回來錢的話，那就暫時不買房。你幫我跟小英，在這附近，另外租一套房子住。”

  “媽，你不要著急。公司那邊的款，我已經在盡量收。錢一到賬，我就去給你和小宇買房子。

  不管是啥價，我們都買。”杜宇鳴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過火，他就趕忙安慰自己的老母親。

  老太太聽到杜宇鳴這麽說，知道他不過是哄自己的，她就禁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幾年，你把那麽多錢，全部弄到你公司裏麵去了，一點都沒有給李肖宇留，你是咋個想的喃？

  你是李肖宇的舅舅，你就一點都不替娃娃考慮一下啊？

  現在房價那麽高，他要工作好多年，才掙得了這些錢啊。

  你就連一點活路，都不給他留，你讓他將來，咋個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喃？”

  杜老太一說起錢的事情來，就忍不住滿肚子的火。

  杜宇鳴知道，自己將老太太的那筆拆遷款，全部墊到公司賬上去，確實做得太過了。

  但是，當時他還不是考慮到用那筆錢，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哪知道後來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聽到老太太這話以後，臉上漸漸地有些掛不住了，他的臉很快就陰沉了下來。

  “媽，你說這話就是冤枉我了。這麽多年，我把小宇當親兒子養。我對他，比對鄲鄲還要好。我幫他找工作，為他拍電影，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你還說我不給他留活路？”

  杜宇鳴覺得，自己為這個家，為家裏的這幫人，做了那麽多事，付出了那麽多，竟然一點都沒有討到好。

  現在，人人都在埋怨他。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