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著冷水衝在他胸口皮膚上，林叢叢發現脖子沒有衣服遮蓋的地方水皰肉眼可見的膨脹起來，她堅持要找勝華佗，魏柏反而拉著林叢叢的手不讓人走。

  他對身上的傷視而不見，還在笑呢：“林娘，詹毓奕喊我師丈呢。”

  “他不喊你師丈，難道喊你大哥，叫勝華佗來，好不好。”林叢叢放軟了語氣，她都不知他傻樂什麽，為了‘師丈’的稱呼，你說他傻也傻，精於算計也精，知道她吃軟不吃硬，在池中樓碰了逆鱗，如今姿態就低到塵埃裏。

  林叢叢知道是苦肉計，可她對魏柏不可避免的心軟也心疼，真有這麽喜歡她麽，可她沒有魏柏想要的回報啊。

  她承不起魏柏滿腔傾注的感情，林叢叢怕自己會無意識的把他推進深淵：“你繼續用水衝，我去給你弄些冰來。”

  “林娘，我疼，你別走。”魏柏忽然喚疼。

  “你，忍一下好不好，我去找冰來給你敷，嗯？”林叢叢直接哄了，林府有一個很深的地窖，底下存著冬日的冰塊，能給他緩解燙傷的疼痛。

  魏柏不給她走，林叢叢唯有喚人：“紅春，去取冰，快。”

  紅春是將軍府的家生子，爹娘跟著魏充去北地，留她和哥哥看守將軍府，也免去女兒家到邊關受累，丫鬟和綠衣一般年紀，說話做事都透著一股老氣。

  冰來了，用幾層布料裹著碎塊的林叢叢一遍一遍的給牙冠緊扣的人冷敷，寬榻上的墊褥濕了再換，魏柏發現她的手都凍紅了：“林娘，我不疼了。”

  “你的手別凍壞。”

  林娘不接話，眉頭不展的拿著冰兜子，冰塊真減少了魏柏的疼痛，讓他不至於麵目扭曲醜陋，青年心裏惴惴不安，因為猜不透妻子的心思。

  她如此聰慧，是不是看穿自己的苦肉計。

  是不是覺得枕邊人讓她心生厭惡。

  魏柏不敢往深處想，他真的總是做錯事，總是惹林娘不高興，從成親那天到現在，自己在她眼裏就不是討人歡心的。

  “很疼？！”林叢叢緘默檢討自己對魏柏太任性，他原生家庭是一出悲劇，又差點命喪黃泉，勝華佗也說怕是腦子裏還有問題，可她還是使性子對他。

  “魏柏，你~”她抬起冰兜，赫然發現躺在身邊的人眼角有淚滑落，臉色慘敗的青年胸口殷紅，醜陋的水皰在皮膚上藤壺似的盤踞，他如今模樣是真的醜，也真令林叢叢心酸。

  她的心頓時就讓愧疚充斥。

  “魏柏，對不住。”林叢叢伸手刮掉他頰上的淚痕，她手指寒氣森森的，凍得魏柏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發愣的青年眼神動了動。

  她暫時放下冰兜，單手撐在枕邊，俯身迅速在魏柏唇上啄一口：“對不住。”

  一觸即離的涼意，在魏柏心裏如同落進了滾燙的火種。

  他又得逞了。

  而魏柏是個得寸進尺的人，不隻是念想而已：“林娘，我想從將軍府的家生子裏再挑些人過來。”

  “好。”

  “家裏的事，可不可以我說了算。”魏柏貪心，甚至是貪婪的，但他知道林娘會答應，如果不是心軟，她不會賠不是，如果不是她仍喜歡自己，不會退讓。

  林娘沒遲疑太久，允諾下來，家裏的事他做決定。

  五日後，林叢叢才知道魏柏所謂的做主也包括隱瞞。

  青年胸前的水皰未消，隻能批著外衫坐在落地卷簾後，薄密的條條竹篾將青年模糊成一片剪影，新代替綠衣成家裏大丫鬟的紅春，正支使別處來的仆從站在院子裏訓話。

  林叢叢剛從寶娘府上回來，詹毓奕嚷著讓她出關，太子要在京郊馬場宴客，東宮的謀士，各家子弟女眷都去。

  寶娘還問為何公主府給林叢叢遞了帖子，等了兩日都沒回複，若不是今天寶娘和詹毓奕在北坊逮人，還真見不到她。

  帖子的事，林叢叢心裏打鼓，不知該如何問。

  是忙著敲打仆人忘記了，還是他根本不想去，才以這種方式回絕。

  說了家裏的事魏柏做主，反悔是不行的，照著他如今敏感的性子，一點風吹草動，魏柏都能腦補出許多莫須有的事情來。

  好比，某日她對紅春喊了一句綠衣，紅春淡然處之。

  可青年卻旁敲側擊的煩了林叢叢一日，她再三保證沒有暗示想綠衣回前院來，更不是要魏柏退讓，夜裏甚至陪著他以治病為借口行不道德之事，才安撫好心有千千結的夫君。

  懊惱回屋更衣的人，脫下外衫解開裙帶，屏風外便走進一個身上散發熟悉藥香的人，魏柏接過她捏著的細帶，將繩結打散。

  他熟稔的湊近妻子，親了親她噙著水珠的粉腮：“林娘，月中的時候田嬤嬤就要出發了，她讓好姐妹魏嬤嬤過來，待會兒你見見她好麽。”

  “晚飯後再說。”

  “嗯，胳膊抬抬。”魏柏發現林娘有心事，襦衣下的兩處係帶都被扯成了死結，他低頭用指甲調開結團，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是二掌櫃又囉嗦了，還是的租客不願意漲租錢？”

  等著他解開襦衣的人，沒有回避魏柏詢問的視線，她眉頭輕皺，似在等他自己說下去。

  指尖勾緊的青年，默了默：“公主府的帖子，我沒有回。”

  “為什麽，出去玩不好麽。”林娘說道。

  “我不想見他們，林娘想去？”魏柏自知問這句是廢話，林娘當然會去，她不在乎其他人目光，隻是單純的和郡主、徒弟尋個由頭去耍一耍。

  繞是如此，他仍不想去。

  魏柏任性了：“林娘想去，我就在家等你回來。”

  留他在家，怕是她回來，整個府裏已經了無生趣，連日低氣壓和敲打，不止綠衣，其他人都有苦說不出，田嬤嬤幾次暗示林叢叢勸魏柏，管束下人要張弛有度，弄得怨聲載道，怕是得不償失。

  林叢叢想了想：“可我答應寶娘，咱們要一起的。”

  “我身子不爽，就不做陪了。”魏柏的聲音驟然泛著涼意，疤痕淡去臉麵無表情。

  她笑道：“勝華佗說你要多出去走走。”

  “我在府裏也不是都躺著。”

  “寶娘說馬場有片花海，我們去走走。”

  魏柏半點麵子不給：“都是飛蟲，我們去喂蚊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