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樂不高興，因為他爸說他沒臉。

  宋柯樂又高興，因為他爸說他沒臉。

  算了，老爸最大，隨爸爸高興吧。

  抹了一把紅通通的眼睛，小光頭低頭繼續看題。

  估計是罵了一通的緣故，罵開竅了，五道題給罵出了點門道，小光頭唰唰唰寫下去寫得還挺像一回事。

  寫完喜滋滋往左邊一推。

  滿臉得意：“爸，寫完了。”

  柯緣：…………

  柯緣皺眉：“你這臉皮是真不打算要了？”

  小光頭不回他，轉頭看向冷冰冰不打算摻和進來的宋女士，張口一句：“媽！”

  喊完眼巴巴回頭望：“……現在能叫你爸了嗎？”

  柯緣：………………

  下意識轉眼看向不想搭理，還在給小光頭整理題目的女孩。

  沉默兩秒，少年眼神微閃：“………隨你。”

  宋柯樂滿意地拿過一張嶄新的題紙，這回不用人催，埋頭繼續寫。

  五道題正式結束了父子倆相看兩相厭的相處模式，開啟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和諧模式。

  小光頭一心沉浸在親媽出題，親爸冷臉訓斥的新鮮體驗中，給題就做，不會就問，錯了挨罵，對了繼續。

  不知不覺，宋鬱華默默收回來了近十張寫得密密麻麻的題紙，囊括了數學物理化學各大基礎上升類型題目。

  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黃毛給買來的晚飯都快涼了。

  她放下筆拍板：“行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

  看了眼天色，宋鬱華把另一份計劃書遞給桌邊的少年：“今天麻煩你了。”

  又看了眼埋頭奮筆疾書的小光頭：“這小子是個惹禍精，白天在學校裏就麻煩你盯著他。”

  他也巴不得讓你盯。

  柯緣接過，也瞥了眼這顆亮堂堂的小光頭，心不甘但情願地“嗯”了聲。

  頓了頓，少年目光移向她額頭上幾塊淤青，皺眉道：“你的傷記得定期抹藥。”

  話落，小光頭一個警覺，手裏的筆一停，聞聲果斷轉頭。

  哪怕是冷冰冰黑沉沉青年二人組，在昏黃的燈光潑灑下，一段你來我往的對話渲染下，這會兒也透著一股溫馨美好的味道。

  看得他立刻激動難耐眼淚汪汪，恨不得當場來段天仙配。

  這跟親爸馬上要帶著兒子出差，臨行前親媽千叮嚀萬囑咐，恨不得拎著親爸耳朵警告他要照顧好家裏唯一的聰明寶貝蛋，親爸又反過來擔憂親媽在家照顧不好自己有什麽區別！

  沒有區別！

  宋鬱華暫時聽夠了這孩子傻逼兮兮的心理活動，趕緊把人往門口帶。

  “走吧，我送你出去。”

  等把人送走回來，宋柯樂已經喜滋滋地趴在桌上，放了筆捧起了飯碗。

  扒拉一口飯大著膽子扯了扯親媽的袖子：“天都黑了，難道就不能留我爸在這兒睡覺嗎？”

  你現在鬆口我還能把人叫回來的。

  宋鬱華抬了抬眼皮，不冷不淡道：“我留你在這裏睡覺已經夠給你麵子了，你要真舍不得他，不然我把你打包給他？”

  小光頭連忙搖頭：“不用不用。”

  聰明孩子不興給爸媽拔苗助長，隻有順勢助攻，誰知道他要是瞎搞了些什麽鬼東西，反而適得其反，小命不保呢？

  反正親爸沒跑了，他還是挺想跟宋女士一塊兒待著的。

  年輕的母子倆沒話說了，一個慢吞吞認真吃飯，太高興的緣故，吃著吃著還時不時笑出來。

  一個抱著胳膊看著他吃完，眼神平靜地看著他傻笑。

  “休息會兒就洗洗睡，你的房間給你收拾出來了，明天月考別露餡。”

  小光頭立馬驕傲地揚了揚腦袋：“那必不可能不露餡啊！”

  大哥大做事你要放心。

  宋鬱華點點頭：“好，那就全靠你了。”

  宋柯樂放下碗，蹦躂著就進了房間。

  宋鬱華繼續看著沒關嚴實的房門。

  ……

  兩秒後，房門慢悠悠打開，鑽出一個小光頭，左看右看，成功對上她眼神，立刻笑得眼睛彎彎。

  眼神對望間，小光頭毫無白天大哥的驕傲，笑眯眯道：

  “………我今天很開心。”

  看到了年輕的你，找到了年輕時候的老爸。

  雖然第一次見麵我不太聽話，你們也都冷冰冰的。

  但是我就是很開心。

  因為最後我也沒有那麽不聽話，你們也沒有那麽冷冰冰。

  說完也沒指望年輕的宋女士回應，撒手關上了門，門裏噠噠噠的小跑聲都透著輕快。

  他門關得快，也就沒看到，關門的一瞬，冷漠了整整一天的親媽此刻眼裏閃過的一點笑意。

  宋鬱華轉向，翻了翻小光頭做的題，大哥大平時風風火火的，給親媽兜底還知道努力把字寫端正。

  開心是嗎。

  開心就好，那就讓你在回去之前都開開心心的。

  ……

  扮了一天的冷麵孔，宋鬱華揉了揉僵硬的臉，把小光頭做的題歸檔，又拿過計劃書重新翻開，敲出已經從源空間回來，全程沉默的小係統。

  那個小世界怎麽樣了？

  【999】還是沉默。

  宋鬱華翻計劃書的手一頓：沒事，你說，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999】支支吾吾：………就……就那個時空裂縫裏二十年前的小世界……

  宋鬱華合攏計劃書：小光頭一家的信息目前是模糊狀態是吧？

  【999】：！

  天線立馬一驚：您………您怎麽知道啊！

  宋鬱華站起身，拿出一個深色調的新書包，給小光頭換上。

  蝴蝶結就算了，沒辦法摘掉，但總不能讓孩子一直背個花蝴蝶包。

  換完宋鬱華歎了口氣：……白天小光頭回憶裏那位女強人媽不是別人，是我。

  撲麵而來熟悉的感覺，感同身受的一股酸澀，加上那張麵孔上晦澀的眼神。

  她一眼看出了是她自己，而非另一個時空的那位。

  【999】遇事不決怪麻團。

  怒道：是不是它又搞事了？！

  宋鬱華搖搖頭：這回倒不是它。

  時空本身就具備自動修正功能，我這邊填補了部分劇情，主線劇情不打緊，但二十年後零零碎碎的日常劇情總會或多或少被影響。

  還記得小光頭一開始預備從茫茫學校裏撈那百分之五嗎？

  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親爸姓什麽，名字來源隻有一個親媽生他時喝了一罐可樂的訊息

  一直到我跟你弟今天填充了柯樂街這個稱呼，他自然而然代入我的形象，主動補充了一段回憶，把這段劇情順利成章地圓了下去。

  名字的來源從一罐可樂，發展成了親爸給起的大街名字。

  由此可見，我現在填充的一些不影響大走向的劇情訊息可以完整融入進二十年後的世界。

  因為目前還不知道會被影響成什麽樣，一切都是未知，你從旁觀的角度去看二十年後的小世界自然是一團模糊。

  【999】：那咱們是不是能悄悄加點讓小蝌蚪快樂一點的小劇情。

  宋鬱華看向緊閉的房門，點點頭。

  是，劇情還在不斷補充和完善中，在不影響大走向的前提下，你大侄子的記憶裏未必不能再多一些像今天這樣的溫情。

  我保證他回去之前都是開開心心的，說不定等到他順利回去之後也能開開心心。

  ……

  隔天一早，宋柯樂聞著一股香味歡歡喜喜起床，溜出房門一看，年輕的宋女士冷著一張臉，穿著熊寶寶睡衣，正往盤子裏一個一個撈熱氣騰騰的包子。

  桌上已經放了兩碗豆漿。

  大哥大最近淚腺就有點發達，大清早就忍不住眼淚汪汪。

  拋開親媽是個小姑娘這個意外因素，這是怎樣一副母慈子孝令人感動的畫麵。

  可惜他爸看不到。

  刷完牙洗完臉，小光頭飛速衝向飯桌，二十年後他可沒有多少機會能跟日理萬機的宋女士一塊兒吃早飯。

  宋鬱華剛坐下，前方就懟上了一張神情嚴肅的臉。

  宋鬱華伸手把這張臉別開：“別煩，好好吃飯。”

  宋柯樂瞬間肅然起敬，不愧是宋女士，隔著二十年，訓兒子都一個語氣。

  不讓煩就不讓煩，宋柯樂叼著包子認真問：“媽，我得代替您上學上到什麽時候啊？”

  不等她皺眉，小光頭嘿嘿笑：“你讓我喊喊唄，我想我媽了。”

  宋鬱華瞥他一眼：“半個月吧。”

  有製藥小係統趕出來的藥膏，身上的傷隨時隨地都能好，不過半個月正好把他落下的一堆基礎知識給補上。

  外加老街這一塊的開發流程也需要時間落定。

  宋柯樂聰明得很，試探：“你是不是要開發老街了啊？”

  說完想到什麽，眼裏閃過一絲委屈，趕緊閉了嘴，埋頭啃包子。

  二十年後的宋女士可不喜歡他把心思放到除了學習之外的事情上。

  啃包子啃得正歡，頭頂傳來一聲輕飄飄的“嗯”。

  小光頭一愣，連忙抬頭：“……啊？”

  桌對麵年輕的宋女士壓根沒看他，吃完包子喝完豆漿，正把長發攏成高馬尾，一根發繩綁了起來。

  起身拿出一個深色書包放到他身邊，淡淡道：“老街目前年輕人不多，居民大多都是中年或者老人家，消息宣傳容易滯後，得留出一段不短的時間宣傳。”

  宋柯樂愣了愣，確實，一到傍晚，居民樓底下都是一茬一茬吃瓜的老年人。

  誒，可不對啊，二十年後的東街可多年輕小夥了。

  商業街人流多到離譜，白天晚上都鬧哄哄的，他可攛掇了好幾回宋女士想要搬家。

  宋鬱華繼續道：“宣傳完，正好舉辦一個老街文化活動，經濟正式帶動起來，年輕人也就回來了。”

  “年輕人回來，這條街就活過來了。”

  宋柯樂眨了眨眼，抱住新書包，繼續看她，這樣的嗎。

  “東街算一個示範點，這一塊帶動起來，後續發展有前情效應加成就簡單了。”

  宋柯樂繼續眨眼，抱書包的手又緊了緊。

  忍不住問：“你跟我說這幹嘛呀？”

  宋鬱華看他，眼裏一閃而過無奈：“你滿臉寫著‘我想知道但我不說你快主動告訴我’幾個大字，我要是不解釋，你今天還能好好考試？”

  小光頭被戳中，臉色立馬一紅，鬆開書包，繼續埋頭啃包子。

  “行了，還有問題嗎？沒問題就趕緊吃完走人，再拖拖拉拉，你今天得遲到。”

  話落小光頭連忙搖頭：“沒了沒了！”

  可說著突然想到什麽，眼珠子一轉，立刻抬頭，眼巴巴地點點頭：“有的有的！”

  “你再多給我倆包子唄。”

  宋鬱華皺了皺眉，抬頭瞥他。

  小光頭嘿嘿笑：“還有你親手煮的豆漿，我還想要一份。”

  宋鬱華沉默，頓了頓，當沒看到他轉溜的小眼神，起身走到廚房給裝了兩個包子，又往櫥櫃裏找了個新杯子，灌了滿滿一杯豆漿。

  一手包子一手杯子，走到他跟前給放進了書包。

  看了眼外麵的天氣，又順手給他放了一把雨傘。

  不大的一間屋子，東南西北正好走了個遍。

  宋柯樂歪著光頭邊咬包子，邊看年輕的宋女士忙上忙下給他收拾。

  看著看著，眼神一閃，鼻子裏突然冒出隱隱約約酸溜溜的一股氣。

  下一瞬，就被他連同包子一塊兒給咽下了。

  小光頭撐著下巴看她滿屋子轉悠…………真好，其實他們家宋女士也是很會當媽的。

  至於為什麽沒給他當好媽呢，宋柯樂咽下最後一口包子，眨了眨眼………那一定是因為太忙了。

  看吧，現在不忙的時候簡直天生適合當媽媽。

  宋鬱華收拾完，冷著臉示意他走人。

  小光頭全程笑眯眯，接過裝得滿滿當當的一個新書包抱在懷裏，熟練戴好假發，頂著嶄新的大蝴蝶結滿臉樂嗬一路蹦躂出了門。

  宋鬱華遠遠看著，小光頭邊跑邊把包子從書包裏拿出來，改放在口袋裏捂著。

  沒跑兩步，意識到自個兒在扮演親媽，立刻就放緩了步子。

  還挺像模像樣的。

  【999】：小蝌蚪飯量這麽大嗎？

  宋鬱華搖頭：不大。

  【999】：那他拿這麽多？

  宋鬱華坐下繼續喝了口豆漿：………這是孝子一朝覺醒，給新上任十八歲父親上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