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緣：…………

  柯緣不知不覺消失的一點嫌棄又湧了上來，夾雜一絲怪異的無奈：“哪哪兒都得有你的意見？”

  宋柯樂抽抽鼻子，可不嗎，模範家庭裏小孩當然也得有議事權的，除非你覺得我們家不是模範家庭。

  把脫韁的思緒收回來，精準捕捉到親爸眼裏對他的嫌棄，宋柯樂簡直又委屈又懊悔。

  可又能怎麽樣，換誰碰到一個貓嫌狗厭的小光頭又是挑釁約架又是棒打鴛鴦心裏不煩的。

  更不用說他剛正不阿善惡分明的親爸。

  小光頭自認錯誤，都是他作的。

  小光頭選擇不說話，多說多錯，到了這個地步，決定用行動表明真心。

  柯緣懟完就已經做好了這小子說一句頂三句，歪理一大通的準備，可沒想到小光頭隻幽幽瞥了他一眼，一聲不吭。

  下一秒，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

  在他年輕的爸媽雙雙注視下，繼續一瘸一拐進廚房，洗了兩個幹幹淨淨的杯子。

  拿著幹幹淨淨的杯子，再一瘸一拐出來，低頭挪到桌子前。

  小光頭正對桌前的兩人，在燈光照射下能反光，配合顫顫巍巍的倒水動作，一晃一晃的。

  柯緣下意識看向一臉平靜正抱著胳膊看小光頭表演的宋鬱華。

  兩張眉眼相似的臉在燈光下對立，看得他心頭一頓。

  宋柯樂比對了一下，把兩杯水的倒到了同一水位線，一左一右推向兩人之前，他要最後確認一遍。

  他深吸一口氣，低頭小聲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兩秒後，對麵少年涼涼道：“………柯緣。”

  話落，小光頭當即振奮閉眼，沒錯了，是他親爸！

  再睜眼，宋柯樂頂著虔誠的一雙眼睛，看向宋鬱華，無比認真地虛心勸導：

  “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我覺得作為一個優秀的女性，忙於事業當然是應該的，但我又覺得，青春短暫，你找個合適的人談戀愛也是值得考慮的一件事。”

  “但兩者並行肯定會讓你分心，所以我想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聽到這裏，柯緣眉頭一動。

  宋鬱華看向他慎重又神秘兮兮的小模樣，換了個姿勢往後一靠，配合地問：“什麽主意？”

  小光頭不改慎重，餘光瞥了瞥左邊的少年：“比如你可以選擇你的事業夥伴談戀愛。”

  柯緣眉頭一挑：？

  小混蛋吃錯藥了？

  小光頭邊說邊把兩杯水推過去：“當然這隻是我的建議。”

  推完，宋柯樂長舒一口氣，心安了。

  眼神透著前所未有的善意和期待，和一絲掩都掩不住的幸福，笑眯眯道：“你們喝點水，慢慢聊！我去背題！”

  柯緣皺了皺眉：“直接喝？”

  宋柯樂已經大義凜然趾高氣昂地一瘸一拐地抱起書包，一板一眼格外認真地點頭。

  當然，你要是想跟宋女士來個交杯酒我也不是不能同意的。

  宋鬱華看了一通小光頭戲精表演，垂下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這孩子從不執拗在一個溫柔，周全，完美的父親形象裏。

  缺愛太久了，爸爸這個詞隻是一個框架，一個具象的人出現後，他的框架能隨這個具象的人變化。

  他對媽媽的要求不高，對爸爸這個詞甚至沒有任何底線。

  宋鬱華把計劃書放到一邊，歎了口氣。

  “把筆記拿過來，我跟柯緣給你劃一下重點題型。”

  宋柯樂：！

  連忙一個轉頭，瞪大了眼睛。

  還有這樣的好事！

  宋鬱華已經讓出中間位置：“過來。”

  方桌前，宋女士在右邊，新認識的爸爸在左邊，中間留了一個能剛好容納小光頭的位置。

  宋柯樂：！

  還有這麽好的待遇！

  他下意識望向可能還在生他氣的親爸。

  對上小混蛋眼巴巴試探的眼神，不知怎麽的，柯緣心裏突然一澀。

  頓了兩秒，他側開眼神，拿起水杯也喝了一口，沉聲道“……過來吧。”

  宋柯樂眼睛頓時一亮：！！！

  下一秒腿也不酸了胳膊也有勁兒了，趕緊噠噠噠跑過來，往兩人中間一鑽。

  穩穩坐下後看看右邊年輕淡漠的女孩，又看看左邊淩厲冷峻的側臉，臉上的笑怎麽也蓋不住。

  “你們不搞事業啦！”

  宋鬱華神色不改，翻開冊子：“嗯，想了想，還是你明天的月考比較重要。”

  宋柯樂：！！！

  眼眶瞬間一紅，這跟宋女士放棄工作參加他的家長會有什麽區別！

  小光頭瞬間激動到已經完全不記得明天到底是誰的月考。

  宋鬱華挑了幾題簡單的簡答題，摘抄到空白頁麵，推過去讓他做。

  劃重點是假，讓這小子腦子趁勢開點竅是真。

  ………當然，讓這小子高興點也是真。

  小光頭當然高興，讓做題就做題，拿起筆高高興興寫了個“解”。

  寫完就高高興興傻在空白頁麵上。

  嘻嘻嘻的笑聲時不時響起，柯緣斜過眼，也忍不住嗤笑了聲：“你又作什麽妖？”‘

  做個題都能樂嗬？

  隨眼一掃，臉色瞬間冷漠。

  “傻愣著幹什麽？五道題一題也不會？”

  小光頭連忙回神，看向親媽給摘出來的五個大題。

  不知不覺中已經一連寫了五個解。

  宋柯樂順勢低頭認真看了幾遍題目，看完幾遍，抬頭看向明顯臉色不善的親爸，再認真搖了搖頭。

  認真回他：“不會。”

  頭頂，宋鬱華皺眉冷聲道：“你這課都聽哪兒去了？”

  宋柯樂轉頭笑眯眯：“我沒聽呢！”

  他從來不聽的，等要考試了臨時報個佛腳，勉勉強強撐到幾十分就行了。

  腦子說好使是好使，說不好使也是真不好使的。

  柯緣：…………

  柯緣一臉嫌棄：“沒聽都這麽驕傲？”

  宋柯樂還是笑：“嘿嘿……那你們教我嘛！”

  “現在知道急了？”

  “現在教一通就能把你教成神仙了？”

  這樣好的氛圍，哪怕被親爸親媽罵上幾句，宋柯樂也高興。

  他眨巴眨巴眼，不由得看向身側的少年，他爸這張臉好看，但跟他不像，隻有細看時才能看出鼻子嘴巴有一丟丟相似，難怪他沒認出來。

  爸爸還年輕，但是罵他架勢無師自通，罵得經驗十足又無比自然，還能維持少年矜貴冷冽的一貫風格。

  看著看著，宋柯樂自己也沒反應過來，突然字正腔圓冒出一句：

  “爸！”

  話落，身側的罵聲戛然而止。

  柯緣：…………

  宋柯樂：…………

  柯緣轉回眼神，靜靜看著他，眼神毫無波瀾。

  沉默半晌：“………為了不做題，不惜喊我爸？要點臉。”

  宋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