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力祥不耐煩地說，“你沒見我正忙嗎，天大的事也要放一放。”

  當著爐台上這麽多人的麵，主任不敢大聲囔出來，隻好爬上爐台，附到廠長耳邊小聲說，

  “有一個叫吳梅的女孩子，大著肚子，一定要見你。”

  胡力祥注意到了那個要命的關鍵詞，大著肚子，他迅速在自己的腦子裏搜索了幾遍，卻沒有找到吳梅這個名字。

  他匆匆給手下的人交待了一下，便下了爐台。

  進了辦公大樓，果然看見一個年輕女孩子大著肚子坐在過道上，他皺了下眉。

  “你是誰，為什麽來找我？”

  裴娜微笑，“胡廠長，我們還是到你辦公室去談吧。”

  胡力祥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裏說？”

  裴娜看了主任一眼，“你確定，一定要讓我在這裏說出來？”

  廠辦主任最善於察顏觀色，這點弦外之音豈有聽不出來的，趕緊說，“胡廠長，我下樓辦點事，你們談，你們談。”

  說完，便逃也似地走了。

  胡力祥說，“走吧，去我辦公室。”

  進了胡力祥剛裝修好的廠長辦公室，裴娜也不客氣，徑直在沙發上坐下。

  “胡廠長住進這套辦公室有些日子了吧，光看這套皮沙發，就知道胡廠長是個不差錢的主。”

  胡力祥沒有接她的話茬，隻冷冷地說，“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了吧。”

  裴娜笑道：“我是玉龍建築公司的，我叫吳梅。我今天來，就是想讓吳廠長給個準話，那筆工程款你什麽時候給？”

  原來是蕭天霖的人，胡力祥沒好氣地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們的人，讓他們去法院起訴嗎？”

  “胡廠長讓我們打官司，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而已。”

  裴娜站起身，“我們蕭總說了，我們是長期合作單位，不想跟你對薄公堂。所以，打官司的事，你就不要想了。胡廠長，你今天可以不急著回答我，好好想想，我明天再來聽答複。”

  說完，裴娜已經扶著腰慢慢踱了出去。

  第二天剛上班，裴娜又準時出現在吳力祥的辦公室。

  “胡廠長，考慮清楚了嗎？”

  吳力祥十分煩燥，衝著廠辦主任辦公室前喊，“為什麽不讓保安把她攔在辦公大樓外？”

  主任十分為難，囁嚅著說，“廠長，她是孕婦，萬一出了什麽事，誰擔當得起。”

  “真是亂彈琴！”

  胡力祥不理會辦公室裏的裴娜，一甩手便下了樓。

  裴娜並不著急，舒舒服服地坐在胡力祥寬大的藤椅上，有人來找，還熱情地告訴他們，胡廠長不在，有什麽事，我可以替你們轉告。

  到下班的時候，裴娜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蹣跚著離開了永勝鋼鐵廠。

  接連三天，裴娜都雷打不動地出現在胡力祥的辦公室。她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說過她跟胡力祥的關係，更沒說過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胡力祥的。隻是，她這麽一個年輕漂亮的孕婦每天來找胡力祥，很難不引起人們的猜測和聯想。

  胡力祥很快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早就應該告訴所有人，這個女孩子隻是建築公司派來催債的，跟他個人沒有一點關係。

  等他明白了這一點已經晚了。

  全廠都在風傳他婚內出軌，搞大了別的女人的肚子。有些風言風語已經傳到老婆的耳朵裏，他現在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裴娜第四天來到他辦公室時，他已經快崩潰了。

  “小姑奶奶，求求你，別來了好不好，我馬上安排財務室打款。”

  “我就知道，胡廠長是個爽快人。”

  裴娜嘴裏說著，身子卻紋絲不動，“蕭總給我安排的工作就是催款，所以，我也不著急回去。讓你的財務去銀行辦理匯款吧。我就在這裏等著。拿到匯票，我馬上就走。”

  裴娜出師大捷，順利地拿到了這一筆款子。

  蕭天霖和周雪兒聽到裴娜用這種方式逼胡力祥付款，不禁捧腹大笑。

  蕭天霖說，“這麽損的鬼點子也隻有鄭強這小子能想出來，接下來，胡廠長回家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

  裴娜十分得意，“誰讓他欠錢不還呢，他要再不給錢，信不信我敢鬧到他們家去。”

  周雪兒上下打量著裴娜，“想不到你居然有潑婦的潛質，把你放在財務室還真是屈才了。”

  裴娜連忙說，“周總，我這人其實挺文靜的，我去找胡廠長，不光沒有一句粗話，走的時候還給他揮手說再見。你什麽時候看到過這麽有禮貌的潑婦。”

  周雪兒肚子都快笑疼了，“這一下，胡力祥可讓你害慘了。”

  裴娜認真地說，“我可沒說過我肚子裏的孩子是胡力祥的。”

  周雪兒忍住笑，“你不說人家不會聯想啊，胡力祥這麽老奸巨滑的人都中了你們的招，估計這個時候正跳著腳罵娘呢。裴娜，我給你記一功。”

  裴娜受到鼓勵，高興地說，“周總，我還裝孕婦去別的單位收款嗎？”

  周雪兒想了想說，“還是不要了，這種辦法雖然有效，但實在太損，以後誰還敢跟我們打交道。其他單位，我們再想其他辦法吧。”

  沒等周雪兒想到辦法，玉龍建築公司已經陷入了更深的危機。

  一夜之間，幾乎所有上遊廠商都要求他們用現金結算，不接受月結。永勝鋼鐵廠結算回來的那點錢很快告罄。如果再沒有資金注入，工地就隻能停工了。

  蕭天霖知道，陳凱沒這麽大的能耐，肯定是舒氏向上遊廠商施加了壓力。

  “真是沒有天理，我救人還救出災禍來了。”

  他咬著牙說，“我馬上去省城找舒慶軒，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周雪兒搖頭，“沒有用，且不說你到省城能不能見到舒慶軒，就是見到了又怎樣，你有證據證明這些廠商都是受到他支使嗎？”

  蕭天霖臉色鐵青，“天無絕人之路，我不能束手就擒，任由人擺布。我們想辦法聯係其他廠商，我不相信，他舒慶軒能一手遮天。”

  蕭天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玉龍建築公司的信譽一受到市場質疑，牆倒眾人推，再也沒有人肯給他賬期。他跟周雪兒跑斷了腿，依然一無所獲。

  回天乏力，蕭天霖已經做好破產倒閉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