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真怕，就算娘一把耗子藥帶你去了陰曹地府，你爹跟祖宗們都不願意認咱們娘倆了。”

  王氏的話還未說盡，甚至沒來得及看兒子的神情跟反應呢，大門口就有了動靜。

  “趙家嫂子，在家嗎？”來的是以前常往這邊走的張嬸兒，不過以前兩家關係近，她便是一邊出著聲一邊往裏走，都不礙事。

  可現在這趙家跟東家的關係尷尬起來了，她再那般熱絡沒個講究，就有些不合適了。

  王氏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趕忙下地往外迎了出去，“在呢，在呢。”

  說實話，聽著張嬸兒的聲音，她的確是有些驚訝的。

  畢竟，張嬸兒再怎麽得臉，總歸是韓家的下人。當初跟韓家做了了斷，她就做好了兩邊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

  所以後頭無論她多懊悔，多難受，都沒趁著韓家擺席麵往那邊走過。

  不是不能去，而是沒臉去。

  張嬸兒站在門口也不張羅著進院子，見著她出來，就笑著摘下胳膊上挎著的籃子笑道：“今兒家裏煮殺豬菜，見著你沒過去，所以老夫人跟夫人就讓我走一遭，給你送一些過來。”

  她一邊說，一邊把籃子塞到走近的王氏手裏，“家裏還忙活著一堆事兒呢，我就不耽擱了，你也趕緊趁熱把這肉菜端回去，當時桌上添個熱鬧......總歸同在一個村，也不好隻舍下你們一家。”

  這話說的巧妙，既給了王氏一個體麵，又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東家之所以讓送這肉菜，完全是看在同村的份上。除去她家，旁的戶裏都能去現吃個熱乎的。

  張嬸兒之所以這樣說，是林秀秀提前交代給她的，畢竟，林秀秀是念著王氏的情，但卻再不想招惹她們。

  尤其是趙磊子，一旦招惹上，隻怕往後再難甩開。

  王氏接住沉甸甸的籃子時，心裏一痛，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道謝的話，她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最後隻能喏喏幾下，踟躕著問道：“秀秀......跟孩子好嗎？”

  張嬸兒見她如今這幅滄桑佝僂的模樣，心裏也有些不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但凡當時她跟趙磊子，能有商有量的去跟東家娘子拿主意，依著東家娘子的心性怎麽可能會袖手旁觀？

  偏生她這當娘的昏了頭，一張口就替東家娘子應了舍棄作坊，舍棄產業，還能拿著救命之恩三番四次的拿捏東家兩口子。

  雖說話有些偏差吧，可實際上還就是這麽回事兒......

  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人心頭傷透了，怎麽可能還繼續心無芥蒂的往來？

  張嬸兒見她實在可憐，倒沒落她的臉麵，笑著說道：“夫人很好，小小姐也十分活潑可愛，甭管是村裏的婦人還是家裏的下人，都說從來沒見過那麽機靈好看的娃娃。”

  王氏捂著臉，連連點頭應道：“那就好那就好......”

  說著說著，她就再忍不住痛哭起來。

  當初秀秀懷著身子的時候，她心裏是真真切切的歡喜的，對孩子的期待更是做不得假。

  隻可惜......造化弄人......

  她有時候自個都糊塗，到底怎麽走到這一步了啊。

  張嬸兒歎了口氣，寬慰了幾句，隨後尋了個由頭就先離開了。

  後來趙家院兒裏發生了什麽，外人不知道，但打殺豬菜那事兒以後，趙磊子可算是徹底消停下來了。就算是住在左右的鄰家，也再沒聽到過他動輒打砸咒罵的動靜......

  對於林秀秀讓人送了殺豬菜給王氏的事兒，來吃飯的趙家大輩兒們，是十分滿意的。當然，更多的是安心。

  這麽看來，她倒不像是會怨恨桃溪村的樣子。

  而村裏那些性子和善的人們，都忍不住感慨了一番。這孩子果真是個重情義的，怨不得神仙都樂意提點她呢。

  這一場殺豬飯各家吃的都心滿意足，甚至走的時候，都有些意猶未盡。畢竟，林秀秀實在太大方了，熬出來的豬肉都能隨意讓抗灶台的婦人用。

  後頭她更是直接讓人，把灶台上跟她分得的豬下水，添到一塊讓灶台鹵煮了。

  那香噴噴的鹵下水，加上有煮肉湯燉上的蘿卜丁，澆到白花花的大米飯上，誰能胃口不開？

  這一頓殺豬飯，吃的熱鬧的很，一直到半後晌人氣兒才散了一些。

  不光大人熱鬧了，就連炕上踢騰的小奶娃小珠兒都過得十分快活。

  村裏今年添丁的人家不算多，但也有幾家，眼下抱著孩子過來可不就湊到一塊了？

  幾個孩子又屬小珠兒最小，使得大人孩子都稀罕她。

  她也是個好熱鬧的，見人多了，就快活的不行。尤其是幾個小的，你一陣咿咿呀呀，我一陣呀呀咿咿的，好不熱鬧，搞得還真有那麽點交流的樣子。

  這讓一屋子婦人婆子，沒少笑的前仰後合。

  許是熱鬧了一天，使得小珠兒被自家娘親裹了的嚴嚴實實上了車，才有些昏昏欲睡。

  等娘親坐定以後，她挪著腦袋就開始往娘親懷裏鑽，小手還上下扒拉著，尋找自個的小飯碗。

  林秀秀好笑的點了點她的鼻子，“你這鬼精靈，大半日也不說找娘，眼下沒人跟你玩了，你倒是想起你娘來了。”

  其實中間小珠兒不是沒鬧騰，不過林秀秀前腳喂飽了，後腳她調轉屁.股就能繼續同幾個奶娃娃咧嘴打起團兒來。壓根沒想過，自個剛剛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就像現在，她哪裏聽得懂娘親的意思，不過見著娘親笑，她也咧開嘴露出小牙齦樂起來。

  本來圓溜溜的眼睛，直接彎成了月牙，配上嗯嗯嘻嘻的招呼聲，隻把林秀秀的心都看化了。

  林氏見著小家夥討奶吃，跟著點了點她的小臉蛋，“咱家小珠兒這叫有眼色，以後長大了，肯定不像他爹一樣，是個笨的。”

  都說孫子孫女，爺爺奶奶的命.根子。這話還真是不假，要不是知道秀秀疼孩子，舍不得撒手，隻怕林氏這當奶奶的都要一天十二個時辰的抱著自家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