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保險起見，他把林秀秀說的按她教的種地，糧食保證夠一家三口嚼用的話，又往低了說了說。

  ??可饒是這樣說，也足夠驚的一群人瞪大眼睛的了。

  ??“裏正叔，你可摸誆我們，咱們地裏好幾年連個草都不生了，就這還能收那那麽些糧食？”

  ??其實像這樣質疑的聲音並不少，不過礙著裏正的麵子，才沒說的太直白。

  ??不過趙裏正也不惱，聽著底下的議論聲，隻管說道：“成不成的，總要先種了才知道。磊子媳婦仁義，想著那秘方不能說出來，索性就自個把東西製成低價賣給大夥兒，要是買不起的還能賒購。”

  ??雖說按著跟林秀秀商量的，是說糧食種不出來不跟大夥兒要錢。可這隻是底線，趙裏正就算再怎樣，也得給自家跟王氏娘倆留個後路。

  ??“磊子媳婦真能有這能耐？”

  ??“也不知道這小媳婦怎麽說動的裏正，這事兒都能給她出頭。”

  ??“就是，她要真有那好心，怎麽不直接把什麽勞子的化肥發給大夥兒？還讓咱們欠著賬的跟她那買！鄉裏鄉親的，她也好意思掙這份黑心錢。”說這話的不是別的，可不就是先前被林秀秀落了臉麵，回村又被王氏壓了一頭的孫婆子？

  ??邊上的趙大伯娘，聽到裏正誇讚林秀秀，心裏氣呼呼的啐了一口，義憤填膺道：“說的好聽是為了大夥兒，誰知道背地裏掙咱們多少呢！”

  ??本來還是小聲的嘀咕，可到最後就有不少人認同起倆人來。

  ??趙裏正聽著底下有人越說越不著調，臉色不禁一沉，“旁人賒購物件，多半是狠著要利息。可磊子媳婦卻是為著安大夥兒的心，要是成了你們隻還她本錢，要是沒成那給不給錢全看你們自個的良心了。”

  ??“我就問問，往年你們誰遇到過這樣厚道的主？”

  ??“不說旁的，就說這年頭，你們誰家肯往外借種子借東西？”趙裏正眯著眼掃視下頭，見剛剛嚷嚷的凶的幾個人都低了頭，這才緩了緩語氣說道，“左右這事兒我是跟大夥兒說了，你們覺得值就做，覺得不值就當來聽了個稀罕話。”

  ??本來還想著把林秀秀架起來，好讓她白幫大夥兒一場的人，見裏正真惱了，就有些偃旗息鼓了。

  ??而餘下本來還因著能賒購而躍躍欲試的人，在聽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後，也有些猶豫了。

  ??一來，是甭管先給後給總是要下本的。二來，莊稼戶賒賬的事兒，一般人打心底裏都有些抵觸。

  ??最重要的，卻是誰都沒把握這事兒靠譜。

  ??雖說按這個說法，種地就是費些力氣跟工夫。可萬一種不出糧食來，而自家又耽擱了出去做工的時候，到時候一大家子吃什麽喝什麽？

  ??家裏隻有閨女的還好點，左右都不能正經八百的出去做工，就是接些繡活兒在家裏做做。就算白天種地，晚上接著月光地縫縫補補做些針線也能糊口。

  ??可要是家裏就靠男人跟兒子出去做工掙錢過日子的，這可就是個大難題了。

  ??大夥兒也聽出了其中的風險，所以眼下雖然湊熱鬧問話的人多，可真真下了決心要跟著幹的人卻並不多。

  ??趙裏正也沒逼著大夥兒眼下就拿主意，“這是大事兒，你們都回去商量商量，要是想幹的，明兒一早還來穀場報名。”

  ??“裏正叔，那你家的田種不種啊？”

  ??趙裏正瞥了一眼吆喝的人，“種，怎麽不種。我家打明兒就開始拾掇六畝水澆田，過幾天能下種了，跟著磊子媳婦一塊種。”

  ??不得不說，裏正作為村裏說話最有分量的人，他做的決定自然能引得許多人跟風。

  ??所以，還沒等散場呢，就有幾個膽子大的後生擠到了他跟前，先說定了種地的事兒，隻等明兒一早去簽字畫押。

  ??穀場上大夥兒七七八八的聚在一起，就算離開的也都是三五成群，有愁眉不展拿不定主意的，也有咬著牙定了心的。

  ??反正不管怎麽說，這一夜村裏百十戶人家，幾乎都徹夜難眠。

  ??就連裏正家，都罕見的點了一夜的蠟。甚至趙裏正收起來的半甕枯樹葉，都被他混著煙草用完了。

  ??天兒剛擦抹黑的時候，田大娘跟王嬸子結伴又去了一趟趙家。

  ??倆人進了院子，先為著那菜地轉悠了一會兒，又問了問林秀秀這事兒有沒有準。

  ??林秀秀笑著道：“大娘，嬸子，這事兒還得你們自個想好了。我隻能說，我自己種，肯定能種出穀子來。這幾畝地打的糧食，最少也能夠我跟我娘兩年吃的。”

  ??田大娘跟王嬸子見她說的篤定，而王氏那邊也就是笑笑沒攔著，心裏就有了底兒。

  ??等到倆人走的時候，那神情態度可就輕快許多了。要不是知道地裏還荒著，隻怕旁人都要以為她們兩家已經見了好呢。

  ??除了田大娘跟王嬸子，趙家三叔跟四叔家也都來了一趟。

  ??至於趙大伯家，不是他不想來，隻是他剛開了個口，就被羞惱的趙大伯娘抓花了臉。別說過來仔細問問了，就是門都沒得出。

  ??不過趙大伯也不太相信，自家弟妹撿回來的媳婦有那種本事，畢竟衙門大老爺都解決不了的，他就不信一個小小的逃民能解決。

  ??所以在趙大伯娘指著他鼻子鬧騰的時候，他也就應了不摻合王氏跟林秀秀的事兒。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不少人就已經招呼著鄰裏結伴往穀場去了。

  ??倒不是說他們睡足了，實在是心裏惦記著事兒，壓根就躺不下去。

  ??就是那些打定主意，想先看別人能不能種出糧食的人家，也紛紛出了門到穀場去湊熱鬧了。

  ??最後忙和了一個多時辰，簽了字據的，也就剛剛十來戶人家。

  ??不過這也在林秀秀的預料之內，在還沒見成效的時候，能有十來戶跟著一起幹，還算是意外之喜呢。

  ??雖說這十來戶，除了田大娘跟趙三嬸家是牟足了勁，把幾畝田都拾掇起來，餘下的都隻是用一兩畝地試試水。可算起來，總共也有三十多畝呢。

  ??等回頭自家田裏出了莊稼，自家也不會是獨一個的出頭鳥讓人眼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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