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秘密而單純的感情持續了將近兩年，直到男生升入了高三，不得不在學校住宿，而男生的父母又舍不得從來沒有獨自在外生活過的兒子、趕在下課之後提了大包小包來看望自己的兒子，卻剛好看到一個看上去就比自己兒子年齡大了許多的美麗女人，依偎在兒子懷裏時，終於是紙包不住火。

  ??男生的父母在暴怒之下兩人各投了一顆原子彈，一顆投到了校長室，一顆投給了自己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瞬時間，兩邊都是一片廢墟。

  ??沒有師德的女教師被學校開除，不諳世事卻做出不倫戀的男學生也被父母代請了一周的假接回家裏，所有親戚齊上陣輪番做工作講道理。何為棒打鴛鴦？這就是棒打鴛鴦。

  ??隻是，因為沒有人能看得到以後，所以，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就好像都有了道理。

  ??外婆雖然從來不是一個和藹的老人，可在關鍵時刻自然也決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在外被人欺負。因此，她一聽說女兒被學校開除了，便一手扯著膽小懦弱隻顧著打退堂鼓的女兒，一邊提著一口氣，大步流星的殺到了校長室，卻在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後啞口無言。

  ??外婆，隻要一提起這兩個字，季非凡就忍不住頭皮發麻。她該怎麽去形容那個老太太呢？老古董？老頑固？還是老巫婆？總之，季非凡所能聯想到的，統統都不是什麽好詞，更無法想象，這樣的一個老人，在得知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竟然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不倫不類甚至是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後，會不會直接抄起校長辦公桌上的煙灰缸，把這個丟人現眼的女兒就地正法。

  ??可季永剛卻說，在得知真相之後，外婆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扯著媽媽又回到了家，然後把臥室上了鎖，不允許媽媽再踏出這間房間一步。可是她這麽做，究竟是為了懲罰媽媽還是保護媽媽呢？季非凡不知道，季永剛也不知道，甚至連季非凡的媽媽自己都沒有問過。在東窗事發之後，那一對母女似乎就斷了交流，隻是一個默契的不追問，另一個默契的不解釋。

  ??季非凡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好好的一段愛情，到底就隻能走到這兒了。

  ??什麽才算是好好的愛情？

  ??在季非凡眼裏任何因為愛而愛的、不摻雜任何利益的，都是好好的愛情。

  ??哪怕不被接受，哪怕匪夷所思，可是，誰都知道等成熟了之後就很難再遇得到。

  ??多可惜。

  ??季永剛對季非凡的確還是有那麽一點了解，搖搖頭，笑的欣慰卻悲涼：“在事情發生之後，他們其實也還是偷偷見過麵的。在你媽媽被關起來的那段時間裏，那個男生怎麽找都找不到她，於是，隻得趁著深夜，偷偷跑到你媽媽家樓下。時間緊迫，他們誰也沒說什麽，甚至沒來得及問彼此過得好不好，他們隻是匆匆而沉默的對視了片刻，然後，那個男生突然喊了一句，讓你媽媽等他，接著，就騎著自行車飛快的逃了。”

  ??季非凡鬆了一口氣，她多希望這個故事能有始有終。

  ??可同時，她卻也不由得開始心疼起季永剛來，在他剛剛說那句話的時候，季非凡可以看到他眼中掩飾不住的難過。那種從未擁有過的悲哀、那種想到心愛的人在別的男人那裏才能得到快樂的心痛、和那種自以為灑脫的成全，這些，統統都掩飾不了。

  ??季永剛或許也很愛媽媽。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麽他也很有可能就這樣因愛才生了恨，因為得不到，因為控製不了她的心，也控製不了自己的心，所以，才在這樣不斷的糾纏中，衍生出了那個惡魔。

  ??或許，在商場上那樣意氣風發的季永剛，也從沒想過要做這樣的一個惡魔。

  ??隻是，誰讓季媽媽和那個少年的故事，終究還是沒能有始有終。

  ??季媽媽原本以為，隻要握緊了那個少年的承諾，也就相當於握緊了愛情、握緊了一切，卻沒想到，第二天，就被自己的母親潑了一盆冷水——試想想，那個少年在深夜裏吼出來的那句承諾，已經在心裏悶了太久太久，到了終於能一吐為快的時候，也一定喊的撕心裂肺，在那樣靜的夜裏，外婆怎麽會聽不見？她沒有當即衝下樓扇那個男孩一個大嘴巴，已經算得上是仁慈。

  ??外婆開始不斷的給媽媽介紹不同的男人，催媽媽相親，當機立斷的性格也被媽媽一點一點的磨到癲狂，從開始的曉之以理，變成了後來的惡言相向，甚至到了最後演變成頗有些無賴感的以死相逼，可季媽媽卻始終沒有答應過。

  ??慢慢的，外婆也就不再勉強，隻是依舊會通過各路人脈，給媽媽介紹各種各樣的男人。每每提及這一點，季媽媽都會毫不尊敬的跟外婆大吵一架，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從來都融洽不了三天，可不管怎樣，雙方卻誰都不肯讓步，一個固執的推薦，一個死咬著不見。就好像是雙方都變成了遊戲裏越挫越勇的士兵，殺紅了眼，不管打得過打不過都一定要咬緊牙關往上衝，堅持著別人看不懂的堅持。

  ??隻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場仗能打上一輩子。

  ??季媽媽為什麽投降了呢？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了那個男孩的消息；或許是身邊的朋友家人都給了她太大的壓力；又或者是她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也不再那樣篤定的相信一個未成年的男孩的誓言。

  ??於是，在外婆再一次在飯桌上提出，有一個“青年才俊”的時候，季媽媽第一次點頭同意了。

  ??也就是在那一次，媽媽認識了季永剛，雖然學曆不如她，可是人很踏實、很上進，看著她的時候，總是一臉的癡笑。

  ??雖然，連季媽媽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她不是一個大學生，如果她沒有這副皮囊的話，那麽那天在咖啡廳裏的季永剛，會不會直接甩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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