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知道，我六年前就來過這裏了。”

  ??“六年前？”季非凡瞪大了眼睛。

  ??“是啊，那個時候我剛上高一，喏，學校就在對麵。”蘇宥辰停下來，回過頭，麵朝著對麵那座斑駁褪色的四層小樓，對季非凡努了努嘴。

  ??季非凡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小飯館的服務員卻已經注意到了這兩個站在門口，卻遲遲沒有走進來的客人，於是連忙上前推開門，臉上的表情卻遠沒有手上的動作那般熱情，甚至這樣的迎接，從某種角度上來講，更像是一探究竟，要麽歡迎，要麽趕人。

  ??蘇宥辰一手拉住門把手，示意她可以先去忙，接著又微微俯下了身，用空著的另一隻手，對季非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季非凡也沒客氣，一邊大步走進小餐館，一邊側過頭問：“你那個時候經常來這裏麽？”

  ??“是啊。”蘇宥辰點頭：“那個時候，我們學校還沒有統一的食堂，因此這裏的這一片小餐館，在那個時候，都是麵向學生營業的，價格也公道。特別是這家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因此每次我們出去包夜上網，餓了的時候，都會來這裏吃東西。到了後來，老板都認識我們了，還經常給我們加量不加價呢。”

  ??提到往事，蘇宥辰不由得笑起來，在角落裏找了一個位置，輕輕拉開一側的椅子，看著季非凡坐下，又自己繞到另一邊，坐下來嫻熟的倒著桌上的免費白開水，得意洋洋：“說起來，說不定現在這個老板還認識我呢，等下要是結賬的時候給咱們免單，你可不要太崇拜我。”

  ??季非凡撇撇嘴，看透不說透，反正對於蘇宥辰的自戀，她早就領教過了。

  ??“哪個是老板？”她隻輕聲問。

  ??“就是那個。”蘇宥辰挑了挑眉梢：“那個走路不太利落的，就是老板。”

  ??季非凡回頭，循著蘇宥辰的視線望過去。在櫃台邊，一個矮個子男人正在忙碌著，麻利的將空啤酒瓶插進塑料箱子裏，再將箱子移到最下麵，確保忙碌的時候，服務員不用再費力搬箱子，而是直接就可以拿到啤酒。

  ??多周到。

  ??隻是，在他吃力搬箱子的時候，右腿是跛著的。

  ??季非凡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問，隻是專注的低頭往肚子裏灌著熱水。

  ??“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蘇宥辰擺擺手。

  ??正說著，老板見這桌客人沒有人招呼，便親自拿了小本走了過來，帶了點抱歉的憨憨一笑：“二位要點些什麽？”

  ??蘇宥辰笑著，沒說話，示意老板把菜單遞給季非凡。

  ??季非凡接過菜單，翻了兩頁，菜單上無非都隻是些家常菜，也沒有特別推薦的標誌，看上去實在是頭疼，便隻得將菜單又推回給蘇宥辰，搖了搖頭：“還是你來吧。”

  ??蘇宥辰沒再推脫，目光在菜單上快速的掃過，順嘴說出了幾道菜名。

  ??蘇宥辰說得快，老板寫起來也難免有些跟不上，以至於在寫好之後，又不放心的跟蘇宥辰核對了一遍，生怕出了差錯。

  ??“沒錯，就是這些。”蘇宥辰點了點頭，又忽然叫住了正打算轉身的老板：“哦對了，再加一份土豆泥蓋飯，要大份的。”

  ??“雙人的？”

  ??“嗯，雙人的。”蘇宥辰點頭。

  ??老板又在小本子上補了兩筆，爽快的說了一句“好嘞”，接著便又慢騰騰的，一點一點的挪走了。

  ??“就你吹牛，人家老板哪裏記得你？”這麽好的機會，季非凡自然不會錯過。

  ??蘇宥辰卻隻是笑，看不出多失落：“其實，他不記得我倒也正常，畢竟，高一結束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裏了。”

  ??“為什麽？”

  ??“因為這裏的土豆泥蓋飯漲價了。”

  ??季非凡噗嗤一聲笑出來，土豆和米飯，都不是什麽珍貴的食材，即便是漲價，又能漲到哪裏去？何至於老死不相往來？

  ??“你不知道，那個時候，這家餐館才剛開業，土豆泥蓋飯也是這裏的招牌菜，因為價格低廉，味道又很好，因而一到中午午休的時候，排隊的人幾乎都要排到馬路對麵去。但是，那個時候的高中生，正好是處於長身體的階段，誰能頓頓中午吃土豆啊？那還不吃的一洗頭不掉頭皮屑改掉澱粉？所以沒過多久，這裏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了，剛巧，老板又在這個時候漲了價，每天的營業額，自然就更是慘不忍睹咯。”

  ??“但是就在那一年的情人節，肯德基和麥當勞剛剛試水‘第二杯半價’的活動，反響特別好。於是呢，餐廳老板也就弄了個‘情侶同行，第二份半價’的活動，你別說，那段時間，店裏的生意還真是好了不少，雖然有很多人，都是同班同學扮成情侶，來這裏蹭優惠的，不過不管怎麽說，客流量總歸是上來了。”蘇宥辰耐心的講。

  ??“那你也是‘蹭優惠’大軍的一員麽？”季非凡眨著眼睛，沒想到，這個小餐館老板，把這時代熱點跟得還真緊。

  ??“開什麽玩笑？我是差那兩塊錢的人麽？”蘇宥辰回敬給了季非凡一個不屑的眼神。

  ??“那……你是自帶情侶？”季非凡一愣，試探地開口。不知怎的，忽然就覺得這間小餐館的空氣不太好，悶得她喘不過氣來。

  ??“也沒有。”蘇宥辰笑。

  ??隻是極不自然。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不知道要如何在季非凡麵前提起這個女孩兒，就好像這樣，他就背叛了誰似的。

  ??他支支吾吾的說了理由，季非凡卻笑得更大聲。

  ??“這有什麽的？隻要你沒動心，那就不算是背叛。”

  ??多麽合理而又善解人意的解釋。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解釋，卻讓蘇宥辰更加的沉默，誰讓他偏偏動了心。

  ??確切的說，是動了念。

  ??他還記得，高二上學期剛開學的時候，他在排隊買土豆泥蓋飯的人群裏偶遇了那個女孩，女孩留著長長厚厚的劉海，擋住了大半張臉，他看不清樣子，隻知道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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