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了解蘇宥辰。

  ??了解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成熟、所有的張弛有度。

  ??可他卻說：寧願難過，也不會後悔。

  ??無知的人的選擇，就算做的大義凜然，卻也很難讓人熱淚盈眶。畢竟，誰知道他的選擇究竟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某一瞬間的頭腦發發熱，亦或是因為那種想要讓自己的人生過得精彩點兒，所以特意往裏麵加了點苦味調味劑的偏執喜好。

  ??可是成熟的人做出的選擇，卻從來都隻關乎於愛。

  ??我知道我的愛情之路不會走的很順暢。

  ??我知道或許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有以後。

  ??我知道在這場所謂的愛情裏，注定是我要付出的更多。

  ??但我就是喜歡你。

  ??季非凡眼眶濕熱熱的，像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堅持的勇氣。

  ??蘇宥辰卻剛巧別過了頭——季非凡也很慶幸他在這個時候別過頭，錯過了她這雙通紅的雙眼。他懶得起身，因而屁股依舊沒挪開那塊地方，隻是栽歪著身子，扯住塑料袋的一隻耳朵，將它拖到自己身邊，接著從裏麵拿出兩罐啤酒，率先遞出一罐給季非凡：“要喝點酒麽？”

  ??季非凡點頭接過，拉開拉環，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啤酒豐富的泡沫刺的她的舌頭火辣辣的，咽下去的時候嘴裏酸溜溜的，仿佛是在自己給自己找罪受，感覺實在是有些不好。季非凡不喜歡喝酒，也不怎麽喝酒，就算是朋友生日和同學聚會的時候礙於麵子不得不喝一點，季非凡也往往會選擇那種果味雞尾酒，就像上次在蘇宥辰家裏喝的那些。隻是今天、在這裏，資源和場地都限製著她，她也隻好硬著頭皮往嘴裏灌啤酒，這樣的想法湧上來，竟然她有一種自己在為難自己的錯覺。

  ??其實她完全可以選擇不喝，隻是這種冰冷液體劃過喉管的感覺，可以讓她鎮靜。

  ??她需要鎮靜，也需要這種感覺，來壓抑住她那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格外豐富的眼淚。

  ??“你這麽喜歡溫承，就隻是因為他是在你車禍昏迷的時候，給你唱歌的那個人？”灌下了半罐啤酒，蘇宥辰忽然開口，說話的時候，季非凡仿佛能聞到飄在空氣中的淡淡的酒精味兒。

  ??“其實我也不知道。”季非凡一愣，緩緩的收回視線。不過隻是一個扭過頭的動作，季非凡卻仿佛是一個上鏽了的水龍頭一樣，做的異常艱難：“可能，隻是因為命運吧。”

  ??“命運？”蘇宥辰差一點被啤酒嗆死：“季非凡同學，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隻有弱者才願意把一切做不到的事，都怪在命運的頭上。你如果是把你入行以來攤上的這些冤假錯案栽贓給命運，我也就不說什麽了，你還把愛情也和命運聯係在一起？你該不會是要說，這是月老給你們牽的紅線吧？”

  ??“才不是！”季非凡剜了蘇宥辰一眼，卻也算不上生氣，反倒是一本正經的開口解釋起來：“你不覺得，其實事情一步一步的發展到現在，都是太多的巧合堆積起來的麽？”

  ??蘇宥辰沒說話，又喝了一口啤酒，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大家都知道，溫承在參加《尋找五皇子》之前，是動物園的飼養員，我們就是在那裏認識的。那個時候，我隻是想幫他——當然，我也並沒有那麽大公無私，我承認，在那個時候，我對他就是有一點好感的。因為我覺得，我們兩個是一樣的人，一樣的，不被這個世界善待，卻始終沒有放棄希望的人。當然，除了共同點之外，他身上還有我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夢想。你知道的，我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忽然有一種念頭，就好像這個跟我很像的人的夢想如果實現了，我的人生也就沒有白活似的。”

  ??“不過，他是那個在我昏迷的時候喚醒我的人，這一點對我來說的確很重要，這也就是另一個巧合。自從我醒來之後，我就一直想找到那個在醫院裏唱歌給我聽的人，這幾乎算得上是我人生唯一的目標了。我剛剛已經說了，我沒有夢想，隻有這些在生活裏其實無足輕重的小目標，可即便是這樣的目標，他也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你應該能想象到他對於我來說有多重要。”季非凡抱著易拉罐，笑得溫柔。

  ??“這個人，我找了四年，也打聽了四年，始終一無所獲，可是後來，兜兜轉轉，卻發現他就在身邊。那種感覺，就好像整個人生都被照亮了一樣。我的生命裏終於出現了一束光，所以，我怎麽都想把他牢牢抓住……”

  ??季非凡正說到動情之處，忽然不再說了，因為她不經意的側過頭，剛巧捕捉到蘇宥辰蹙著眉頭、耷拉著嘴角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自斷雙腿，在大街上要飯的廢人，眼睛裏寫滿了同情和不解。

  ??“我知道，在你們看來，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幸福。但是，溫承其實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他是一個很冷靜的人，所以，他才不會把情緒都表現在臉上吧。不過，他其實也是一個很細心很體貼的人，在生活裏，都是他照顧我居多的，雖然有些時候，他也會和我吵架，說一些很傷人的話，但是過後，他也都會向我道歉，向我承諾我們的未來。所以，一想到他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我也就沒那麽生氣了。更何況，又有幾個人可以在生氣的時候還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兩個人在一起相處，哪有舌頭不碰牙的？一點小矛盾而已，我要是記仇小心眼兒，那就太沒意思了。”季非凡羞赧的笑。

  ??記仇的確是沒意思。

  ??隻是，一個冷靜的人，還不能在生氣的時候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那就未免有些太自相矛盾了。

  ??更何況，你真的確定，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麽？

  ??蘇宥辰滿腹的質疑，卻偏偏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揚起手中的易拉罐，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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