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生氣？

  ??季非凡不由得撇了撇嘴角。

  ??這一句話仿佛讓季非凡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她看著帶她逛街買涼鞋，卻拿了兩隻左腳的鞋便要走的媽媽，問出“媽媽你是不是不開心”的時候，媽媽也曾經對她笑了笑，故作瀟灑的說了一句“我沒事兒”。

  ??沒事就是沒事。所以季非凡便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實打實的相信，媽媽就是沒有事，媽媽真的很開心。

  ??而現在站在溫承麵前的，是十年後的季非凡。如果過去了十年，季非凡還會相信麵前這個板著一張臉、連說話都是冷言冷語的家夥說出的“沒生氣”，就是真正的沒生氣，那她這十年，也就算是白活了。

  ??“可是……”

  ??季非凡可是了半天，還是沒能可是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這樣的欲言又止磨沒了溫承的耐心，他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懶得再留給季非凡，利落的拉開了門。

  ??“非凡！”

  ??吳丹丹就是在這個時候衝進來，許是沒料到門後還站了一個人，跑的瘋瘋癲癲不管不顧。溫承一愣，連忙閃身向右讓了一步，卻依舊避而不及，被吳丹丹結結實實的撞到了肩膀，整個人在原地轉了三圈才終於站住了腳。

  ??“對不起啊！”吳丹丹卻連頭都顧不上回，三步並作兩步的蹦到季非凡麵前，捧起季非凡的臉，“吧唧”就是一口：“我的天！非凡你太酷了！我不過就是說說而已，有賊心沒賊膽兒，你倒是厲害，直接把幻想變成了現實！非凡，你是不是記錯你自己的生日了啊？你是天蠍座的吧？你這也太腹黑了！我才發現，原來你是不鳴則已，一鳴就置人於死地的主兒啊！非凡，上大學的時候我是不是擔心的太多餘了？那個時候，如果沒有我在你麵前擋著，現在咱班那些同學，估計都已經化成灰了吧？”

  ??吳丹丹滔滔不絕的說著，不知道究竟是誇還是貶，聽得季非凡太陽穴突突直跳。

  ??不過一口氣吼完這一大長串，估計吳丹丹也累了，便坐到季非凡旁邊，連著喘了幾口氣，放慢了語速，繼續說道：“不過，非凡，你這次還真是帥，我因你而驕傲！這群孫子，就應該這樣治他們，我就不相信，這一次，他們還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不過，以這幫孫子的尿性，還真說不好。”沒等季非凡說話，吳丹丹又喃喃自語起來，接著，像是忽然接到了什麽緊急任務一般“騰”的一下站起身，語速也隨之恢複到了一開始那和機關槍不分伯仲的頻率：“不行！非凡，我不能跟你說了，我得趕緊去遊泳隊看看去！這一次，我們都做出了這麽大的努力了，要是這個時候還能讓他們逆風翻盤，那我們豈不是太虧了？我倒要好好看看，這幫秋後的螞蚱，還能蹦躂到什麽時候！我先走了啊非凡！今天晚上吃飯別等我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吳丹丹早就已經跑出了門，幾乎是喊出來的。可盡管是這樣，聲音卻還是越來越小也越拉越長，直到最後歸了零，隻剩下一串聽得不真切的倉促的腳步聲。

  ??就像是有人緩緩撥弄著老式收音機的音量滾輪，撥到了盡頭，聲音隨之消失了，可是機器運轉時的那種噝噝啦啦的聲音，卻怎麽也抹不掉。

  ??季非凡從小就害怕那個聲音，就好像地板上憑空出現了一個黑色漩渦，可以把一切都吞噬掉一樣。

  ??那些溫柔、安穩、甜蜜，那些美好的、她所貪戀的一切，最終都會被那個漩渦所吞噬掉。

  ??就像現在這樣。

  ??季非凡抬起頭，有些無措的看著溫承，卻發現，溫承也站在門口，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她。

  ??空氣好像一下子凝固了，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彼此沉默了幾秒鍾後，溫承仿佛終於回過神來一般，端著水杯繼續向外走。

  ??“對不起。”季非凡也終於不再猶豫，脫口而出。

  ??溫承的背影僵了僵，右手緊攥著門把手，像是拿不定主意般的將半開的門微微前後搖晃了幾下，終究還是退回到屋子裏，帶上了門。

  ??“對不起，我把你的記者招待會搞砸了。”季非凡知道，溫承是在給她解釋的機會，便連忙開口。

  ??可是偏偏，思緒就斷在這一句看似誠懇，實際上卻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對不起”上。她哪裏有什麽抱歉？恐怕她最大的抱歉，就是因為她從來都沒有為她的所作所為而感到抱歉。

  ??可是，她如果真的跟溫承說“對不起，因為我不覺得我做的這件事哪點兒對不起，所以我要為我的冷血而說一聲對不起”的話，恐怕溫承會直接把水杯裏剩的那小半杯水盡數潑到她的臉上，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這個念頭和這段需要用謊言來維係的感情，統統令她傷心。

  ??“溫承，其實我真的說不出我為什麽要這麽做，甚至就在發布會開始的時候，我都沒有想過要說這些話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在台上，聽著你們說遊泳有多麽辛苦的時候，我忽然就想把這一切都說出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說……”季非凡語無倫次了半天，卻越解釋越亂，最後，便隻得帶著幾分認命的，說了一句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總結：“可能我是瘋了吧。”

  ??溫承卻忽然笑了，將水杯隨手放在桌上，走到她麵前，蹲下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非凡，我真的不生氣，真的。”

  ??“我承認，我心裏的確有點不舒服，但是，這絕不是因為你打亂了我的計劃，我隻是難過你把我拋出在了你的計劃之外。”

  ??“我的計劃之外？就隻是這樣麽？”季非凡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不然呢？你以為還會有什麽？”

  ??季非凡用力的搖頭：“我知道，我應該在做這件事之前就把這一切都告訴你的，可是我那個時候心裏很亂，而且……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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