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吳丹丹很快便知道了，其實，小教官之所以沒誇她，不是因為他不愛說話，也不是不想說話，更不是吝嗇於對她的誇獎，他隻是害怕說話。

  ??一說話就緊張。

  ??因為他口吃，而且口吃的很嚴重。

  ??甚至連喊他們過來集合，也都是靠口哨代勞的。可到了發號施令的時候，單用口哨卻怎麽也行不通——口哨或許可以作為一個命令，可至少應該先讓他們知道，自己該去執行什麽命令。

  ??“那個，我們先把、把、把、把……”小教官雙手揪著褲線，一緊張，更是“把”了半天也把不出個所以然。

  ??吳丹丹本就抱著捉弄小教官的目的而來，沒事兒都想著雞蛋裏挑骨頭，更別說是小教官自己撞到槍口上來了，吳丹丹索性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比小教官響亮了不知道多少倍：“教官，您別瞎叫啊！我這麽一如花似玉的大學生，咋也不能當你爸吧？”

  ??吳丹丹說，這句話，她當時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說的。不管是跑圈兒，還是大太陽底下站軍姿，她通通都認了，她就是存心以卵擊石、存心來找茬兒的。

  ??可小教官卻隻是漲紅了一張臉，害羞的低下了頭。

  ??所有的人都開始笑，吳丹丹卻忽然不再笑。

  ??吳丹丹說，她當時就覺得自己這樣做特沒意思，季非凡卻始終認為，是小教官出糗的模樣，勾起了吳丹丹內心母性的光輝。可不管是哪一種，卻的的確確的讓吳丹丹意識到，真的是自己錯了。

  ??藝術係全體新生的笑聲引來了隔壁連的教官，小磕巴沒有理會的以下犯上，也自會有別人來懲治。

  ??麵對隔壁連教官連罵帶損的喊出那句“繞著體育場跑二十圈”的懲罰時，吳丹丹聽著就覺得腿軟，卻還是抻了抻筋骨，二話沒說就做好了起跑的準備。

  ??卻被小磕巴攔住了。

  ??小磕巴擋在吳丹丹和隔壁教官的中間，依舊磕磕巴巴的打圓場：“劉哥，要、要不算、算了，這位同、同學挺、挺、挺好的，就、就是跟我開、開玩笑呢。”

  ??隔壁教官瞪了吳丹丹一眼，對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氣不打一處來，可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人家也明明白白的說了不想追究，他再堅持下去，也沒什麽意義：“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吳丹丹當時險些就熱淚盈眶。

  ??回到寢室，她便鄭重宣布：“從此以後，小磕巴就是我的朋友了，誰要是敢欺負他，我第一個不同意！”

  ??“那昨天是誰說，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不然他不知道你馬王爺有幾隻眼？”白靜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不一樣。”吳丹丹又一臉鄭重的強調：“我本以為，這群教官，都是跟學校一個鼻孔出氣的。可是現在，人家明擺著就不知情嘛！而且，瞧不起我們的是學校，又不是他，我幹嘛跟人家過不去？我這個人，可向來是恩怨分明。”

  ??季非凡識趣的把頭扭到一邊，沒拆穿吳丹丹給自己找的借口。

  ??她絲毫沒想到，吳丹丹這句話中的重點，其實在那個“恩”字上。

  ??軍訓了兩個禮拜，吳丹丹也連著早起了兩個禮拜，攪得整個寢室都不得安生。而吳丹丹和小磕巴之間的關係，也從一開始戰戰兢兢的以禮相待，慢慢演變成了恨不得當場結拜的革命友誼，誰要是敢在訓練的時候出一點兒風頭，都不用等小磕巴開口，吳丹丹就早已經衝上去照著對方的腦袋就是一頓“降龍十八掌”。

  ??軍訓結束後，小磕巴走的那天，吳丹丹自然是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聲嘶力竭的喊著“苟富貴，勿相忘”，從體育場一直追到大門口。直到最後，就連校長都都忍不住從辦公室裏探出頭來看，還以為是哪個學生，學習學到走火入魔。

  ??吳丹丹知道自己出了洋相，不再追也不再送，可卻還是一直把小磕巴掛在嘴上，聽得季非凡耳朵都起了繭子。

  ??再後來？

  ??季非凡有些記不清了。

  ??好像，後來，吳丹丹便不太常說起他，再後來，她極少說起他，而過了一年之後，她再也沒聽她提起他。

  ??小磕巴是季非凡生命裏諸多過客的其中之一，甚至於迎麵走在街上，她恐怕都再也認不出。

  ??而她本以為，他也同樣會是吳丹丹生命中的過客，卻沒想到，他們至今還有聯係。

  ??隻是她不知道而已。

  ??“非凡，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吳丹丹在季非凡的肩膀上輕戳了幾下，刺癢的感覺遠大於痛感。

  ??“啊？”季非凡回過神，討好般的看著吳丹丹，一個勁兒的傻笑。

  ??吳丹丹卻隻是歎了一口氣：“我說，小磕巴帶完我們軍訓之後沒多久，就被調到省隊練遊泳去了，我可以幫你打電話問問他，說不定，他可以做溫承的教練。”

  ??“啊？”季非凡又是一愣，一陣為難，她究竟該怎麽跟吳丹丹說，其實她現在根本不想去管一絲一毫有關溫承的事？

  ??“啊什麽啊？你傻啦？”吳丹丹卻已經一把把手機從季非凡手中抽走，歡天喜地的躲到另一個屋子裏打電話去了。

  ??她怎麽可能會懂？

  ??季非凡歎了一口氣。

  ??她到底還是被自己強迫著，選擇了寬容。

  ??季非凡做什麽事都晚一步的命格，不管是什麽時候，都發揮的淋漓盡致。在打過電話之後，吳丹丹一邊長籲短歎的把手機還給季非凡，一邊眯起眼睛跟季非凡賣關子：“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壞消息是小磕巴不能給溫承做教練？好消息……是他可以介紹他的朋友？”季非凡抿著嘴，略一思忖，試探著說道。

  ??“你怎麽知道？”吳丹丹卻瞪大眼睛跳著腳反問。

  ??“我可沒偷聽你打電話。”季非凡舉起雙手，先下手為牆：“你差不多都寫在臉上了，誰看不出來啊？”

  ??“差不多。”吳丹丹沒再糾結這個問題，點了點頭，“其實，小磕巴已經不在省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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