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真相和手段，哪一個被蒙在鼓裏的人會不心寒不憤怒？吳丹丹就是不說，季非凡也猜得到，她一定會和郭毅大吵一架，連帶著把這麽長時間的壓力和不滿、把內心中錯付與人的失望、和為媽媽籌錢治病時低三下四的隱忍，都統統發泄到他的身上。

  ??反正，這一切也都是他活該落得的。

  ??而麵對吳丹丹的滔滔不絕，郭毅先是道歉、再是保證、又是好言相勸、繼而又轉變成了尖聲怪氣兒的狡辯，直到最後，變成了氣急敗壞的反駁。

  ??吳丹丹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其實人是應該適可而止見好就收的。

  ??可誰讓她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就隻能承受貪婪給她的報應。她騎虎難下，即便是不想再跟郭毅這樣臉紅脖子粗的爭論下去，也隻能瞪圓了眼睛，努力讓眼中的紅血絲把氤氳而出的眼淚都燒幹，然後繼續扯著脖子跟他喊。

  ??誰讓她心裏很清楚，如果這場戰役她輸了，那郭毅就再也沒有變成一個好人的可能了。

  ??不過好在，吳丹丹的口才從來都不差。

  ??這一點，季非凡很放心。

  ??想當初在學校，自己被班裏男生明嘲暗諷，卻隻敢趴在桌上帶著耳機裝什麽都沒聽見的時候，吳丹丹可是從來都不客氣，站在桌子上雙臂一抱，便開始舌戰群儒，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到吹胡子瞪眼髒話連篇，季非凡就沒見她輸過。

  ??倒是每次都是那幾個男生擺了擺手，丟下一句“好男不敢女鬥”就灰溜溜的溜出教室。

  ??可季非凡卻忘了，真正的“好男人”，是不會花著妻子賺來的工資，還理所當然的拿出去喝酒賭博的。

  ??麵對吳丹丹得理不饒人的勁頭兒，郭毅自然不是對手，可他卻懂得利用自己作為男人的巨大優勢，既然吵不過，那索性衝上去便是一個耳光，看剛剛還火力全開的吳丹丹在一瞬間呆了也滅火兒了，郭毅的自尊心自是得到了空前的滿足，一把扯過吳丹丹的頭發，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什麽？他竟然打你？”季非凡還是叫出了聲，而且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開口，就引得這間咖啡廳裏為數不多的幾位顧客，一齊朝她所坐的位置看過來。

  ??可季非凡卻什麽都顧不上。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不管是安慰人還是罵人，這都是吳丹丹的強項，而這一點，吳丹丹恐怕比她自己還清楚，甚至把她叫到這裏來，根本也不是為了想聽她說些什麽能安慰自己的漂亮話。她隻是單純的想找一個人傾訴，就像季非凡受到委屈的時候，也會下意識的給蘇宥辰打電話一樣。所以，季非凡覺得自己應該敬業的扮演好那個聽眾的角色，不管她說什麽，她都隻是靜靜的聽，間或點一點頭，讓吳丹丹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是在對牛彈琴，好有興致繼續說下去。

  ??隻是，這份扮演好“聽眾”角色的自覺，在吳丹丹說郭毅打了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在吳丹丹對她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季非凡總是忍不住往自己的腦海中，代入郭毅在婚禮上蹩腳的講述他們相識故事時，那個憨厚卻真誠的形象。這讓季非凡下意識的認定，郭毅一定是愛著吳丹丹的。至於郭毅的遊手好閑，誰不會犯錯？雖然錯誤有大有小，卻也不代表犯過大錯的人，就一定不會改過自新。

  ??吳丹丹可以為了郭毅放棄她當主持人的夢想，大學四年，她自然知道吳丹丹有多在乎她的這個夢想，即便是等量代換，她也可以換算出，吳丹丹有多在乎郭毅。所以，她其實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吳丹丹一旦問起她的意見，那她怎麽都要給她一個台階下。

  ??可吳丹丹卻說，郭毅打了她。

  ??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那他怎麽會動手打她？

  ??而如果一個女人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傻傻的愛著那個男人，那她就隻有一個下場，就是被這個男人活活打死。

  ??這一點，季非凡是多麽的有發言權。

  ??“他怎麽可以這麽做？”

  ??“是啊，事後，他也一再的在我耳邊說，他當時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麽做。”吳丹丹也跟著點點頭，望著杯沿的咖啡漬，一聲歎息：“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都跪在我身邊求我，甚至給我磕頭，哭著求我原諒，還會扇自己的耳光，他說，要把他打我的痛，都加倍的施加在自己的身上。還說，如果他再動我一個手指頭，他就不是人。”

  ??“說的真好聽。”季非凡冷哼一聲：“所以你原諒他了？”

  ??“不原諒又能怎麽辦？日子還不是要照樣過？”吳丹丹苦笑了一下。

  ??季非凡卻手一抖，打翻了桌上的星冰樂，灑了自己一身，就連心也都跟著涼了半截。

  ??每個男人都會說同樣的一句話：再動你一個手指頭，我就不是人。

  ??可是，誰又見過男人打女人，是打女人手指頭的？

  ??這根本就是一個文字遊戲，可可笑的是，女人卻總會傻乎乎的相信。

  ??而季非凡猜的沒錯，吳丹丹這一次的縱容，無異於是給郭毅頒了一紙特赦令。他開始毫無顧忌的拿著家中的錢出去喝酒賭博，錢賭光了，就開始變賣家中的東西，從吳丹丹陪嫁的玉鐲，到買新房時置辦的家具，通通都不落下。

  ??可吳丹丹卻再也沒有了發言權。每當她想要試圖阻攔些什麽，得到的一定是郭毅的毒打，和毒打之後的那幾天比熱戀還甜蜜的安寧日子。

  ??季非凡皺了皺眉頭，什麽叫做“每當”？又是多少次的教訓堆積在一起，才能稱得上是“每次”？這種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的日子，吳丹丹究竟還想過多久。

  ??“他每一次求我的時候，我都在心裏告訴自己，或許他下一次真的能變好，或許我還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可是後來，在我決定用不上班這個方式斷了他的經濟來源，卻遭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毒打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一直都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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