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沒想到，我在樓下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等到的，卻是我爸爸摟著一個年輕美女，從公司裏走出來。”季非凡有些自嘲般的笑了：“我哭著回到家，問媽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媽媽這才告訴我，原來，爸爸早就在外麵，勾搭上了別的比媽媽更年輕、也比媽媽更漂亮的女人。我媽媽哭過，也鬧過，可除了換來爸爸的一通斥責和毒打之外，什麽都改變不了。你看，他從十年前就是這樣，所以現在，跟林優不清不楚，我其實一點兒都不意外。”

  ??“季董和林優的事情，其實在圈內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公開的秘密了，隻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你說，所以，對不起。”蘇宥辰點了下頭，表情嚴肅而真誠。

  ??“不怪你，你有什麽錯呢？而且，就算是我事先知道，又能怎麽樣？我在那間別墅裏的時候，不也同樣對季永剛說過，讓他離開林優？可我再怎麽說，季永剛也都隻會認為，林優才是無辜的那一個。”季非凡一仰頭，把剩下的半瓶雞尾酒也灌進肚子裏，接著“當啷”一聲，將酒瓶踢到一邊：“所以，我有沒有心理準備、能不能找到證據，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季永剛從來都不會考慮我的感受。”

  ??“哦，不對。”季非凡忽然想到了些什麽，連連搖頭：“他或許也會為我做些什麽的，為了我，他應該不會和林優結婚。就像那個時候，我媽媽無數次的跟他說想要離婚，他也是一樣，一邊說為了給我一個完整的家，他絕不同意離婚，一邊扯著我媽媽的頭發，把她的頭往牆上撞，直到打到她服氣為止。可是，什麽才是完整的家呢？我想要的完整，是他們都能像我小時候那樣，不摻雜任何條件的愛我，也彼此相愛，而不是死守著戶口本上的某個名字不放。”

  ??“那幾年，媽媽不知道跟多少女人談判過，也不知道收集了多少證據，更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反抗。直到後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反抗，隻想著我能在這個家裏平安長大，她能在這個家裏安穩度日，其它的，別無所求。可盡管是這樣，季永剛卻依舊沒有任何收斂。終於，在我高三的那年，有一天天下著大雨，我媽媽忍無可忍，就趁著季永剛睡著了，夾著行李，帶著我，開著車庫裏那輛已經落了灰的車，從那個家逃了出來，她一邊哭一邊開車，鼻子還流著血。”

  ??季非凡說到這裏，不得不停下來。這麽多年來，她幾乎是每一次想起季永剛，都相當於要把名為“過去”的那部電影，在腦海裏重播回放一遍。可唯獨這一段，她怎麽也不敢想起，更別說是先在腦袋裏組織好語言，再運用各種描寫方法，把這一切當成一個故事娓娓道來。

  ??她知道自己一定會說不下去，所以她喝了一整瓶雞尾酒，指望著“酒壯慫人膽”。可沒想到，雞尾酒裏摻了果汁，她的思緒，也像是被一刀切成兩半的檸檬，流著酸澀的眼淚，怎麽也拚不上。

  ??她抱著雙腿，把頭埋的很深，不敢看蘇宥辰的表情。她害怕蘇宥辰安慰她，更不想看到倒映在蘇宥辰眼中的，那個慘兮兮的自己。

  ??可蘇宥辰卻隻是拍了拍她的胳膊，遞過來一塊已經切好、盛到盤子裏的蛋糕。

  ??季非凡接過來，大口大口的吃著，裏麵的藍莓醬齁得她嗓子生疼，想哭都哭不出來。

  ??都說吃甜食會讓人的心情變好，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

  ??她終於有勇氣側過頭去看蘇宥辰，蘇宥辰也同樣被藍莓果醬糊住了嗓子，忙不迭的遞過一瓶已經開了蓋子的雞尾酒，堵住了她的嘴。

  ??季非凡索性接過來喝了幾大口，輕咳了兩聲，繼續說道：“我媽媽以為她終於可以帶著我奔向自由了，卻沒想到，季永剛不知什麽時候追了出來，開著他的那輛奔馳，在後麵窮追不舍。那個時候，我媽媽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我想，她心裏一定很清楚，如果這一次，她跟著季永剛回去，季永剛就算不打死她，也絕不會讓她再有第二次逃跑的機會。所以，她把油門踩到了底，明明沒怎麽開過車，卻偏偏把車開的飛快，甚至開到十字路口的時候，眼看著都已經變了燈，卻還是不管不顧的想要衝過去。”

  ??“可惜，生活從來都不是美國的動作片，也不會出現新手司機在馬路上把漂移玩的出神入化的畫麵。在媽媽闖紅燈的時候，右側一輛轉彎的麵包車正好開過來，媽媽隻顧著躲避，就撞到了路邊的大樹上。”說到這裏，季非凡舒了口氣，扭頭看向蘇宥辰：“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靈魂麽？”

  ??“我不知道。”蘇宥辰聳聳肩：“不過，我相信。”

  ??季非凡笑了：“我也相信。你知道麽？就在我們的車子撞到樹上之後，醫生都說我傷到了大腦，也失去了意識，可我卻把我昏迷時發生過的所有的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我的靈魂就站在我的身邊，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一樣。我記得，我們出了車禍之後，季永剛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救護車把我和媽媽送到醫院，給我動了手術。醫生說，我雖然傷的很重，不過還有救，可是媽媽……她永遠留在了那個雨夜。”

  ??“你知道麽，其實我根本就不想醒過來。我知道媽媽已經死了，那我醒過來，又有什麽意義呢？沒有人會保護我，也沒有人會陪伴我，今後的日子，等待著我的隻有同學們的嘲笑、那個永遠沒有人氣兒的冷冰冰的家，和那種每天想起來都會哭醒的絕望。那我又為什麽要醒過來？我寧願永遠停留在那個夢裏。”季非凡說著，忽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可是，我遇到了溫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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