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這麽說，溫承，這不是你的錯……”看著溫承自責的模樣，季非凡心中難過，本能開口安慰，可說到一半，卻又不知道接下去究竟該說些什麽。難不成要說，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你就算不演戲，你爸爸該活多久也一樣活多久？

  ??若是自己真的把這樣的話說出口，溫承就要“化悲憤為暴力”了。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現在的溫承，像是一個充滿了憤懣的氣球，若是發瀉出來，說不定會好很多。

  ??隻是季非凡不確定，以自己這種瘦小的身板，到底能不能承載住溫承所有憤怒的力量。

  ??安慰人是一種天賦，而季非凡顯然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具備這樣的天賦。

  ??“怎麽不是我的錯？我有多任性、我的一意孤行給身邊的人帶來了多大的傷害，我心裏比誰都清楚，哪怕你們所有人一直都在哄我，哪怕你們所有人都一直在說不是我的錯。”溫承搖搖頭，笑得有幾分悲涼：“你沒有怪我、我媽媽也沒有怪我，我爸爸更是不會怪我。甚至在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時刻，他拉著我的手，對我說的依然是：‘承承，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拍出好的電影。等你什麽時候也拍了美國多來屋的電影，你就來告訴爸，爸一定聽得見。’”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溫承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看向季非凡，故作輕鬆的扯了扯嘴角：“所以非凡，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把這部電影看得這麽重了麽？這不僅是我從小到大的願望，也是我爸爸的遺願。”

  ??“說真的，這麽多年來，不管我人在哪裏，在做些什麽，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這個願望。我本以為，現在，這個願望終於有機會實現了，我終於可以實現我的夢想了，也終於可以有一個交待了。卻沒想到，我興衝衝的來到這裏，等到的消息卻是，相比起我，他們更需要一個有留學經曆的、養尊處優的上等人。若是這樣的話，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找霍尨頓這個商業奇才本色出演？這樣的理由，我怎麽可能做到心服口服？”

  ??“溫承，我……”季非凡張了張嘴，終究還是緩緩合上。

  ??你什麽？季非凡，你要說什麽？說“我也很同情你”？還是“你的感覺我全都懂”？

  ??隻是恐怕，這兩個回答，哪一個都不是溫承想要聽到的，而且，哪一個對於他來說，都是徒勞無益。

  ??沉默像是一顆子彈，狡猾而精準的狠狠襲擊了季非凡。

  ??“沒事的非凡。”溫承卻仿佛一下子恢複了微笑的能力：“別擔心，跟你說說話，我的心情好多了，這件事，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不會對我有什麽影響的。不過，其實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這都是我的事，我不該讓你跟我一起承擔。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隻是我覺得你應該有知情權，畢竟在我的願望裏，也有一個你。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婚禮麽？我本想著，等我拍完這部電影，就在美國跟你求婚，那一刻不管對你還是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我希望你看到的，會是一個還不錯的我。可是對不起，我搞砸了，我到底還是什麽都給不了你。”

  ??“別這樣，溫承，求你別這樣。”季非凡終於控製不住，一把抱住溫承：“你別灰心，我們還有辦法的，我們一定可以想出辦法的！”

  ??可是，真的有辦法麽？

  ??有的吧，一定有的吧。

  ??季非凡感覺到溫承用同樣的力度環抱住自己的脊背，過於溫暖的手掌像是一塊火炭，灼燒著季非凡的皮膚，也讓她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哪有什麽辦法？連霍尨頓都想不出辦法，她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姑娘又能如何？

  ??季非凡將下巴抵在溫承的肩上，幽幽的望向前方，麵前雪白的牆壁上染了一小塊黑色的汙漬，紮眼的讓季非凡想忽視都難。盯的久了，那塊汙漬仿佛也有了生命，像是一顆種子，落到季非凡的心裏，一點一點的生根發芽。

  ??不行，她沒有辦法的，她應該跟溫承實話實說，以免再給他另一場空歡喜。

  ??季非凡拚命的搖頭，試圖把那株幼苗連根拔起。

  ??隻是偏偏，它像是入侵生物一般肆意的生長，牢牢的占據了季非凡內心的每一寸皮肉，將每一根血管都堵得死死的，蔓草難除。

  ??季非凡站在那扇柒著金色油漆的華麗大門前，微微低頭看著斷在手中的那半截鑰匙，忽然覺得這棟別墅像極了自己。

  ??外表看起來大氣，可實際上，卻連一把鑰匙的力量都承受不了。

  ??大概半個小時前，季非凡特意早起給溫承買回了他一直心心念念想吃、公司卻把它們歸為垃圾食品、從來不允許他吃的油條豆漿，算是簡單意義上的安慰。本想著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自己便可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可沒想到，溫承幾乎是聞到油條的香味，就被香氣牽著從房間裏走出來，剛巧把季非凡鬼鬼祟祟開門的背影逮了個正著。

  ??“非凡，你不坐下一起吃麽？”溫承一邊咬著油條，一邊隨口問道。

  ??“啊，我吃過了。”季非凡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本能的撒了今天的第一個謊。

  ??如果真的吃過了，桌上怎麽可能還剩下那麽多？

  ??溫承眯起眼睛，朝季非凡露出一個狐疑的笑：“那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啊，我出去晨跑。”季非凡又是脫口而出。

  ??剛剛才說自己吃過飯，現在又說要去晨跑，不怕得闌尾炎麽？

  ??溫承不說話，依舊眯著眼睛笑看著季非凡，季非凡卻自己先心虛起來。

  ??“好啦，是丹丹，丹丹說我們好久沒見，想找我出去聚一聚。我想著難得休息一天，我還要出去見別人，隻是怕你不高興，才沒有告訴你。”季非凡別無他法，隻好把吳丹丹拿出來做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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