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焦黑的大地，比預計晚了半個月，洛言又回到了這最初的戰場，萊茵戰線。

  那染紅的天空與大地仍然時時浮現在他的大腦之中，斷斷續續，就像被刮花的光碟播放出的畫麵，被撕裂一般地，他們說得對，隻要踏進戰場，就會被這土地上的冤魂纏繞，不是離開就能擺脫的。

  被泥沼與蒼蠅支配的前線戰場，要不屈服於泥巴與蛆蟲，忍受著隨時從頭頂飛過子彈，滿身腐敗與屍臭的人們，在潮濕的壕溝中，也許身旁就是排泄物與嘔吐物，與之相隔數十米甚至壕溝彼此交叉的敵人進行這曠日持久的對峙。

  現在，洛言所處的是相對後方的魔導師休憩地點，還算整潔的帳篷與食堂相比於前線的壕溝已經相當完美了。

  那麽第一項任務就是去譚雅那裏報道了。

  踏進譚雅的專用帳篷，迎接他的是譚雅那充滿好奇的目光：“意外呐，中尉還活著，看來帝國又發明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了。”

  她盯著洛言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如果不是戴著軍帽，應該能看見頭頂上一跳一跳的呆毛。

  “承蒙少校惦記。”

  “貴官的情況我已經了解。”說著，譚雅由辦公桌後走了出來，“不過中尉已經離開太久了，名義上中尉依然是中隊長，但實際上如何還要看中尉的了。”

  “這不需要少校擔心。”

  洛言軍姿至始至終沒有絲毫變化。

  “那麽，現在是午飯時間，中尉應該還沒有吃飯吧，好好享受一下發芽的土豆以及稀泥一般的不知名混合物吧。”

  “在下正有此意，隻是在此之前，想谘詢一下是否有那日襲擊部隊的線索。”

  “誰知道呢，北部戰線為何現在才傳來被全麵占領的消息，聯合王國？聯邦？無外乎於此，重要的是，他們成了炮彈下的肉泥，而我們活著。”

  “也隻能這樣了，在下告辭。”

  洛言沒有期望能問出什麽，隻是隨口提了一句。

  不過就在洛言打算敬禮退下之時，譚雅叫住了他：“等等，中尉，感謝貴官的奮戰。”

  “也感謝少校的奮戰。”

  在那種境況下突破空域並在狂轟濫炸的間隙展開數層控製式與觀測式進行超遠距離狙擊，洛言知道那有多難，他是不可能做到的。

  說完，洛言敬禮後走出了帳篷。

  四處看了看，濕潤但不泥濘的地麵，恰到好處，既不會濺起漫天灰塵也不是弄髒半截褲子。

  路上沒人，午飯時間，還好休息時間沒有硬性要求，否則他們十分鍾就吃完了。稍稍辨認一下，那最大的帳篷應該就是食堂了。

  走進去，洛言先領了一份食物，然後坐在了丹尼爾旁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喲你沒死呀。”

  “你才死了。”丹尼爾一臉煩躁地想打開肩膀上的手卻發現打不動，轉過頭來，表情愣住了。

  “你果然沒死！”

  “啊！克勞斯中尉！”

  “中尉，沒事？”

  “居然是克勞斯中尉。”

  丹尼爾的驚呼像是引線一般引來了食堂內的連鎖反應，許多人直接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圍了過來，然而也有一部分隊員滿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樣的人數有近三分之一，對於洛言來說都是陌生麵孔，很有可能就是原大隊戰損之後的補充人員，相比於原世界線基本無損相比太慘重了。

  “哇，當初找到你都七成熟，手都可以做餡餅了，居然······”

  丹尼爾單手撐住桌子似乎想站起來，可他錯估了洛言右手的力量，腳下一滑撲通一下摔了下去所幸被洛言扶住了，誰知丹尼爾還沒放棄，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洛言先是下意識一退，最後隻能聽之任之，下一刻就後悔了，因為不隻一個抱了上去。

  “太好了，中尉真的活著。”維夏少尉雙手放在胸口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那這樣，我還有兩瓶藏著的酒，雖然不是好酒。”第四中隊中隊長萊納·諾伊曼中尉大聲喊著，“誰還有酒都拿出來！今天可比打了勝仗都高興。”

  然而，諾伊曼中尉的提議立刻就被拜斯中尉否認了：“那不行，少校說隨時會有戰事發生，出意外怎麽辦？”

  “拜斯中尉說得對。”洛言艱難地掙脫開眾人的束縛，探出頭。

  “真沒辦法，隻能改天了。”

  “對了，傑森，你是怎麽活下來了，還有，這手是怎麽回事，咦——好硬。”

  從丹尼爾手中抽出自己的右臂，洛言沒想到剛從肉體打擊中抽出身，就接收起精神打擊，全大隊三十幾人的問題，要一個個回答，還不泄露保密協議內的內容，真是有點耗神。

  洛言有點理解他們的高興，卻又不理解三分之一的損耗難道沒有令他們習慣犧牲，明明隻是經曆了幾個月相處，明明隻是經曆了幾次任務。

  他有點感慨，果然輕易能獲得的東西就會輕易失去，所以不如不去擁有，甚至他已經預見到了結果，若他能完成任務，關於他存在的一切將被抹除。

  大約半小時後，大家的情緒才平淡下來，洛言也有機會問一些正事了。

  卻又正在這個時候，凱尼希少尉，走了過來：“既然中尉回來了，那第三中隊的指揮權也該由中隊接手了。”

  威利巴爾德·凱尼希，在原世界線中是由他擔任第三中隊中隊長，看來他的才能也沒有被洛言的插入而埋沒，在洛言不在的日子裏是由他領導第三中隊的。

  洛言還未接話，一個陌生的麵孔站了起來：“不行，誰知道他是誰！我不認可他的領導。”

  “就是就是，看起來還沒有我大，有能力指揮嗎？”

  “盡管常聽丹尼爾說什麽一人拖住一個中隊，至少擊墜一個小隊，但我們都知道丹尼爾這家夥最愛吹牛。”

  接二連三的，反對的聲音充斥了不大的食堂，洛言環視，發現第三中隊大多數都是新麵孔，也對，當時的突擊隊是由第一中隊與第三中隊組成，而這些補充人員，從一開始就是接受凱尼希的指揮，這時候突然空降一個領導，誰也不會服氣，這也就是譚雅所說的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