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照料
作者:白禾雀      更新:2020-03-01 19:18      字數:2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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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吃一口,秦子芊都要先看蕭靖一眼。

  她的眼神中當然有一直不曾缺席的堅毅和倔強,可除了這兩樣,還有難得一見的柔軟。

  分析一下成分不難發現,這柔軟裏應該包含了羞怯、委屈、欣喜,當然,還有一絲絲稍縱即逝的溫柔。

  她的目光一直很銳利,難得也有看著像水一樣、能用“流波”來形容的時候。

  吃了好久,一小碗粥才算解決掉。把碗放回桌台後,蕭靖還偷偷活動了一下因為一直舉著而有些酸痛的胳膊。

  又用手上寫字的法子聊了會天,秦子芊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她掙紮著趴到了床邊,見機極快的蕭靖趕忙把早已準備好的盆端了過來。

  “哇”的一聲,秦子芊吐了。

  蕭靖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道:“使勁吐吧,就當是排毒了。難怪你這麽憔悴,原來不是病的,是吃東西太少了。哎,雖說女人骨感一點也沒什麽不好,可身材還是挺重要的,太骨感的話看著就嚇人了……”

  看了看盆裏,吐出來的隻有剛喝下去的米粥。看來,秦子芊的胃裏非常幹淨,確實沒什麽可吐的了。

  蕭靖拿來屋裏早已備好的漱口水,扶著秦子芊漱了漱口,又幫她躺回了床上。

  蓮兒還守在門口。蕭靖把裝著穢物的盆端了出去,又讓她再送碗粥過來。很快,她就端來了熱騰騰的粳米粥,想必廚房一直都在備著,以便隨時供應。

  看到粥碗,剛吐完的秦子芊不禁麵露懼色。

  蕭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道:“放心,你剛吐過,怎麽也得讓你緩一緩才能再喂你喝粥呀?”

  秦子芊這才鬆了口氣。

  蕭靖坐回椅子上,微笑道:“給你陪個床,我倒想起小時候的事了。那會我經常受寒發燒,難受的時候也是什麽都不想吃,吃什麽就吐什麽。一開始,我娘逼著我吃;我被她各種嚇唬,也隻能吃了。到後來越吐越害怕,無論她怎麽逼迫,我都不肯吃了。”

  他抬起頭望著房頂,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她也沒辦法了,隻能哄著我吃。比如,我喝一碗粥給我兩顆糖果什麽的。時間長了,糖果也賄賂不了我了,我就管娘要各種想要的玩具,她雖然不樂意,卻也隻能答應我。你知道麽?我後來都盼著病不要那麽快好,因為病好了,就沒人跟我講條件了。”

  秦子芊在他的手心裏寫下了“頑劣”兩個字。稍微想了想,她又寫道:“你爹娘在哪裏?”

  蕭靖沉默了。良久,才平靜地道:“我的家人沒了。”

  家人都在永遠回不去的另一個時空,他也隻能這麽回答。

  秦子芊的一句“對不起”還沒寫完,蕭靖忽然笑了起來:“時間過得還挺快,一會你姑姑就要回來了,我差不多該走了。”

  他捧起碗吹了吹,道:“來,先把粥喝了吧。”

  這回,秦子芊出奇地配合。喝完上一碗用了一炷香的時間,這一碗卻隻用了剛才的三分之一。眼看著秦子芊咽下了最後一口,蕭靖拿來擦嘴巾給她擦了擦,高興地道:“這不是表現挺好嘛。我跟你說啊,千萬不要想會吐的事,隻要你把注意力放到別處,就不容易吐,這也是我的經驗之談。”

  秦子芊點點頭。

  蕭靖猛地一拍巴掌道:“幹脆,你睡覺吧。睡著了,不舒服的感覺也就沒了。你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秦子芊有些不舍,但還是依言閉上了眼睛。

  不知怎的,蕭靖忽然用左手在床沿上拍擊起來,口中低聲哼起了兒歌:“娃娃睡,蓋花被,娃娃醒,吃烙餅……”

  這是小時候奶奶哄他入睡時唱的。

  過了一會,秦子芊睡著了。她的呼吸非常平穩,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蕭靖準備離開了。就在他要起身的時候,女孩纖長的手指忽然在他右手的掌心劃拉了兩下。

  適才秦子芊沒睡著時,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寫字,所以蕭靖也沒有撤回右手。這會她又在寫什麽,難道她還沒睡著麽?

  注意觀察了一會,蕭靖才發現她根本不是在寫字,那不過是手部無意識的活動而已。

  他怕撤開右手會讓秦子芊醒來,打算先保持著這個姿勢。可是,窗欞上響起了輕輕的敲擊聲;按照約定,這是蓮兒在催促,他必須得離開了。

  蕭靖輕手輕腳地拉了下被子,蓋住了秦子芊的胳膊。他盡可能慢地起身、走路,用了好久才步出了這間屋子。

  他不知道的是,秦子芊在門關上的一瞬間睜開了眼睛。她癡癡凝望著蕭靖離開的方向,直到門外完全沒了聲息,才緩緩閉上了雙眼……

  推開門,夏晗雪和蓮兒已經等在外麵了。

  “子芊喝過粥剛睡下,接下來就麻煩兩位多多照應了。”蕭靖平和地笑了笑,道:“以後再有什麽情況,可以隨時到浦化鎮找我。”

  兩位姑娘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禮。夏晗雪輕聲道:“此番有勞公子了。有公子的開導和勸慰,表姐應該能好起來,奴家真是萬分感激。”

  蕭靖咬緊了牙關。

  如果可以,他真想支開蓮兒,再把所有憋在心裏的話都說給夏晗雪聽。

  可是,他沒有時間,更沒有機會。

  視線交匯間,夏晗雪發現到了凝結在他眉梢眼角的苦澀。

  “子芊是蕭某同生共死的好友,又是報社的骨幹,這也是我分內之事。”蕭靖忽然正色道:“夏小姐亦是蕭某的友人,說起來,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日小姐若有差遣,我就算拚了性命不要,也一定不負所托。”

  這話不僅說得沒頭沒腦,而且也有些重了。可是,蕭靖還是要說,若是連這樣隱晦的表達都不能說出口,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平複胸腔裏的那一團熾熱的火焰了。

  夏晗雪微微紅了臉。她並未多說什麽,隻道:“公子言重了。”

  三個人沿著原路向外走去。出了進來的那扇角門,來時的大車已侯在原地。

  和夏小姐依依惜別的蕭靖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的閣樓裏有位老人正眺望著這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