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你配麽?
作者:白禾雀      更新:2020-03-01 19:17      字數:3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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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書生聞言,都是勃然變色。

  由此也能看出,他們早就討論過湖邊的那件事了。否則,當時不在場的人是如何知曉的?

  被邵寧拎起又放下那位氣得身子都在發抖:“你……你……郝某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明明是你們這些人不知廉恥、蛇鼠一窩,反以汙言加於我等,真是豈有此理!”

  與他同行一位書生勸慰道:“郝兄休與這些斯文敗類計較。在耿某看來,什麽‘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說的是他們自己才對。我等出遊堂堂正正,有何可指摘的?”

  他身旁的另一人冷笑道:“耿兄所言極是。似他們這般偕美同行又男女同車,實在不成體統,簡直是放浪形骸。袁某就奇怪了,這人居然還能振振有詞,莫非心中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廉恥?”

  三人一唱一和、相互呼應,儼然結成了一個攻守同盟。不過,他們說得慷慨激昂,蕭靖卻有點提不起精神來。他望著幾人的眼神裏沒有憤怒或激動,有的隻是興味索然。

  “你們說完了?”

  他無力地擺了擺手,道:“此次與我等同行的女子都是早已熟識的友人,一起出門遊玩有何不可?莫非,諸位沒見識過男女同遊?上元節、上巳節時,莫說是同車了,便是共乘一馬的,蕭某也見識過。嘿嘿,那可還是陌生男女呢。

  就算不說節慶,平日裏,市集中嬉笑追逐的男女難道就少了?同車更是稀鬆平常,幾位不妨去京城各門看看,有不少大車是拉客的。但凡坐滿了人,哪個不是男女混雜?難道別人都不知道什麽叫廉恥,隻有足下知道?

  蕭某的隊伍裏,拉人的大車有三輛。三位女子同乘一車,邵公子和夫人在一輛車上,而在下的車上有位稚童需要姐姐照顧,蕭某自然也要幫忙。車裏共四人,實在談不上什麽‘孤男寡女’。即便按照諸位的邏輯,我等這樣坐車也沒有半點過錯,是也不是?”

  看到那位姓耿的書生要開口,蕭靖連忙搶白道:“當然,你們寒窗苦讀,一心鑽研聖賢書,是以很少出門。可是,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就算你們讀遍經典、著作等身,若是不多出門走走,那也難免見識淺陋、招人鄙夷。既然沒見識,就應該謹言慎行,可你們呢,偏偏長了一張喜歡說三道四的嘴。那,也隻能貽笑大方,在眾人麵前出醜嘍……”

  “一派胡言!”郝姓書生大聲道:“憑著一張巧嘴,就妄想顛倒是非混淆黑白麽?”

  蕭靖不急不惱,用平和又充滿同情的語氣道:“誰顛倒是非了?我說的那些話都是事實,是有目共睹的,除非……哎,說穿了吧,你們之所以這麽急切的針對在下一行人,還不是因為我們能和才華出眾、品貌俱佳的奇女子們一起遊山玩水,一起坐而論道?至於諸位嘛……雖然在聖賢書上下了不少工夫,可還是一事無成,學識想來也是平平。

  就算上元上巳遊人如織,就憑你們這點本領,隻怕也找不到什麽稱心的女伴,演不出什麽‘金風玉露一相逢’的戲碼。諸位心中有苦,在下十分體諒,可是蕭某與你三人無冤無仇,你們卻偏將這私憤泄在蕭某身上,是何道理?”

  輕輕巧巧的一撥一轉,話題就跳到了蕭靖的節奏上:不是你們不想撩,是你們沒能耐!說到底,你們不就是羨慕嫉妒恨麽!

  對於報社的妹子們,蕭靖是極為自豪的。好不容易有個當眾秀優越的機會,又怎能輕易放過?

  “誰說我等在泄憤?”耿某人的肺都快氣炸了:“讀書人有才無才,又豈是你這等不學無術的卑賤之人所能評判的?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蕭靖笑了笑正要說話,邵寧卻忽然搶上前來。他清了清嗓子又白了蕭靖一眼,陰陽怪氣地道:“你就別胡說八道了。說他們長相猥瑣,一臉擰巴、遍體酸臭,邵某是相信的。可是,若說他們沒有學問,邵某萬萬不信。”

  雖然他先說的壞話才說的好話,三位書生還是精神一振。看來這個姓邵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多少還有些見識,算是個識貨的!

  邵寧笑吟吟地走上兩步用手指了指耿姓書生的折扇,微笑道:“要是沒點才華,這扇墜又是哪裏來的呢?”

  姓耿的變了臉色。不過,他還是故作平靜地道:“足下這話是什麽意思?耿某不太明白,還請直言。”

  邵寧哈哈大笑道:“兄台也是同道中人,何必過謙?若是邵某沒眼花,這扇墜應該是蒔花館的媚兒姑娘贈予足下的,沒錯吧?”

  耿同學的身子一震,連嘴唇都開始哆嗦起來。

  站在他跟前的邵寧恍若未覺地道:“那媚兒姑娘滿腹經綸,才高八鬥,經常給風流才子們出題,考校他們的才學。隻有答對了題目的人才有機會一睹芳容,和她喝個水酒,再看她舞上一曲……而她呢,會贈給每位才子一個特製的扇墜,就是兄台手裏這款了。哎,邵某對她是慕名已久,可惜,人家隻重才不重財,光有錢不好使!像邵某這種半吊子,吟詩作賦什麽的是一竅不通,就算肯使錢,媚兒姑娘也不愛搭理咱。

  相比之下,兄台你可幸運多了。可著整個瑞都城,能拿到這個墜子的人都不超過十指之數,邵某可是羨慕得緊啊!你這麽有才華的人,他還敢說你沒學問,那不是有眼無珠麽?要不然,咱打個商量:邵某出點錢,你把這墜子賣給我,怎麽樣……哎呦!”

  話還沒說完,邵寧忽然怪叫了一聲。很快,他扭過頭惡狠狠地瞪視著蕭靖,而蕭靖則跟沒事兒人似的望著天空。

  大哥,你越說越起勁,眼看著這張嘴越來越沒邊沒沿,我要是不踢一腳讓你清醒清醒,就要出大事了!

  別忘了,你太太還在後麵的車裏聽著呢!就算她自己也是青樓出身,對風月場上的姐妹們有些香火之情,可她畢竟是個女人。讓一個女人當著眾人的麵聽自己的丈夫滔滔不絕地講述某處歡場的女子如何如何好,他又如何心向往之,真的沒問題麽?

  邵寧也回過味來了。趁著眾人都在看蕭靖的工夫,他偷偷回頭瞟了一眼自己乘坐的那輛大車,臉上多了幾分懼色。

  論才色,蘇玉弦在瑞都的青樓女子裏算是佼佼者;論性情,她是個溫和寬厚的性子,很少和夫君為難。既然蘇玉弦不是河東獅,那邵寧的畏懼必然是因為怕她生氣傷心。這孩子雖然有點色又有點愣,但他和蘇姑娘的感情還是非常不錯的。

  邵寧還在發呆,蕭靖忽然冷冷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幾位人五人六的,原以為是什麽青年秀士、國之棟梁,不曾想,也是……哎,人呢,還是要有些自知之明才好。大瑞朝的法度諸位也是知道的,官員不能狎妓;當然,你們不是官員,是有功名的讀書人。不過,據蕭某所知,凡是曾經狎妓的人都不能優先敘用,沒錯吧?”

  他早就備好了一套如刀鋒般銳利的說辭。可惜,蘇玉弦就在旁邊的車裏,關於狎妓的部分他必須慎言,以免傷及無辜。

  “但凡文人雅士,誰不幹這個?”姓袁的書生強辯道:“不過是一些風雅之事,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蕭靖啞然失笑道:“你們狎妓就是風雅,別人和相熟的夥伴幹幹淨淨地出來玩就是齷齪肮髒,這是什麽道理?雖然關於狎妓的律法早已形同虛設,但律法就是律法,你們讀了這麽多書難道還不清楚什麽叫明知故犯?讀書人的心思不放在讀書上,反而以流連煙花之地為榮……聖人教你的非禮勿視呢,忘到狗肚子裏去了?

  有的人就是喜歡嚴以待人、寬以律己。他們說起別人的事來頭頭是道,拚命地從雞蛋裏往外挑骨頭,再正氣凜然地顯擺一番;一到自己身上,就百般寬容,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這種人也不捫心自問:罵別人,你配麽?

  自己心中有佛,自然看別人也像佛。自己心中有屎,肯定看別人自然也像坨屎。幾位若不是心裏堆滿醃臢之物,又豈能隨隨便便就滿嘴汙言穢語地指摘別人?”

  “好一番說教!”姓郝的書生高聲道:“不過,你們又是什麽東西?若是不去青樓,又怎知道這許多事情?”

  蕭靖的心裏咯噔一下。別給我說什麽“你們”,去青樓的是邵寧!夏小姐可還跟後麵聽著呢!

  邵寧嘿嘿一笑道:“蕭公子可沒去過。邵某是個有錢沒功名的閑人,跟幾位可不一樣。青樓楚館有什麽去不得的?要是我這樣的人都不去照顧生意,人家早就關門了!去了就是去了,在下至少胸懷坦蕩,可別把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拿來跟邵某相比……”

  待他說完,蕭靖似笑非笑地道:“幾位可還有什麽說的?沒有的話,蕭某就少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