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帝遲遲沒有說話，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裏。

  當初，他野心勃勃，靈魂有火，不滿於先帝的治理，在取得先帝的信任後，拉攏朝臣，明裏暗裏給先帝製造麻煩。

  先帝生性仁慈，發現他一切手段也未製裁他，而是勸他迷途知返。

  當時的他，狼子野心，誰勸也沒用。

  舉兵造反，謀權篡位，血洗皇宮，最後處死了前朝的不少宮人，留了一些對他忠心耿耿的臣子，山河太平，無恙。

  就這樣維持了十來年。

  仿佛沒發生過當初謀權篡位那件事。

  等到祁景玨成為太子，和祁景川開始明爭暗鬥後，他身體也大不如前，殷離像一束光，倏然出現在他們的世界裏，將本就混亂的局勢攪動的更加混亂。

  可他明明記得將前朝的餘孽早就處理的幹幹淨淨，為什麽殷離還能活的好好的，還能掩藏身份潛在祁景玨和祁景川身邊，最不可思議的是，得到了他的賞識。

  誠帝的手握成了拳狀，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但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他得認命。

  萬一他自以為是的底牌穆婉寧對殷離來說，毫無用處，那對鳳雲國來說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殷離，朕對不起先帝，也對不起你。”誠帝放下了所有的尊嚴，深吸一口氣說道。

  殷離麵色又沉了一些。

  他咬牙：“我父皇，我母後，皇室那麽多人的命，你輕飄飄三個字就可以了？”

  “那你想怎樣？”誠帝想在臨死前替祁景毅掃清所有的障礙。

  “把你當年的惡行昭告天下，我要你償命。”殷離聲音冷硬。

  誠帝試著和殷離極限拉扯，“可以，朕一紙文書昭告天下，但太子必須是景毅，你輔佐、保護景毅，直至他弱冠之年。”

  “皇上真會開玩笑，你是要和我比命長？”殷離也注意到了十來歲的祁景毅，單純的不像樣子。

  “朕沒時間和你比命長，穆婉寧有身孕，肚子裏是你的孩子，武安侯全家也在朕的監視之下，朕若死了，他們也死，你讓整個皇室陪葬，鳳雲國內憂外患全麵爆發，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麵吧？”到底做了二十來年皇帝，拿捏人心，誠帝精準狠。

  聞言，殷離有些煩躁。

  他勾唇笑了笑，“你就不怕我假意答應你，然後在你駕崩之後，殺了祁景毅？”

  提到祁景毅的名字，小小的少年聽到“殺”的字眼，嚇得渾身都哆嗦了一下。

  誠帝瞥了殷離一眼，“別嚇著孩子。”

  殷離抿唇不語。

  誠帝思量了片刻，退讓一步，“咱們是在做交易，武安侯一家子，包括穆婉寧在青宜宮的朋友，燕娘，朕沒記錯的話，曹閣老的孫女曹佩玉也在宮中，你同意輔佐景毅，那皆大歡喜，一本萬利；你的身份也會尊崇無比，你不答應，咱們刀劍相向，魚死網破。”

  殷離點點頭。

  誠帝詫異，“你這是同意了？”

  “我以什麽身份來輔佐祁景毅？”

  “朕可以擬一道聖旨，封你為輔國公。”誠帝情緒有幾分激動。

  “這就是你所能威脅我的全部了吧？”殷離輕飄飄的笑著。

  誠帝臉上那點詫異頃刻間消散不見。

  他的手捶在床上，力道不大，這一舉動殷離也收進眼底。

  “想必你聽說了，我看上了穆婉寧的表妹，上官若，如今上官若就養在殷府，我和穆婉寧之間隻差一紙和離書，至於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我的，不重要，日後多的是女人給我生孩子。”殷離渾然不在意的樣子，這些話像尖銳的刺，一下下紮在誠帝的心口。

  殷離覺得火候還不夠，又補充道：“武安侯一家子，與我沒有任何關係，燕娘是穆婉寧的朋友，你要殺要剮隨便，但我猜，曹閣老的孫女，你不敢動，你動了曹佩玉一分，曹閣老追殺祁景毅到天涯海角，我可以保證，下場比祁景川和祁景玨更慘。”

  一直在一側聽著的林晚，不動聲色的上前站在了殷離的對麵。

  她目光清澈，又堅定，“殷大人，你這麽說無非是想讓皇上相信你不在意他們罷了，可你真的不在意的話，是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殷離眼皮子發燙，審視著林晚，“你沒資格和我談。”

  他打了個響指，已經將內宮團團圍住的飛雲騎，連容速速就闖入了內宮。

  “少主，有何吩咐？”連容恭敬的詢問。

  看連容的著裝，除了飛雲騎還能有誰！

  誠帝恍然明白過來。

  殷離這麽多年縝密的謀劃，在今年春闈後大肆動作，背後是有人和軍隊的。

  飛雲騎全都是精兵強將，可以以一敵十。

  “飛雲騎？”誠帝不死心的問。

  “是，所以你覺得我為什麽要輔佐祁景毅，輔佐一個小廢物？”殷離加重了語氣。

  他指了指林晚和祁景毅，“帶穆婉寧入內宮，我要確保她安然無恙。”

  誠帝意外的笑了笑，“不是不在意她的死活嗎？”

  “是不在意，帶來之後，我屠整個內宮。”

  最後幾個字像烙鐵一樣，燙在了誠帝的心口。

  他認為殷離也瘋了。

  被氣的不輕，一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別造殺孽，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也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你當初謀權篡位血洗前朝之人時，可有憐憫過他們分毫？現在假慈悲給誰看？”觸怒了殷離，他從懷裏拿出了一把刀，直接對準了誠帝的脖頸。

  隻要他動一動，誠帝那命脈就會被他切斷！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誠帝哀歎。

  “我一路走來，手上沾染的血也多，洗不幹淨，不在乎多殺幾個。”殷離冰冷無情。

  他帶著嗜血的笑意，掀開林晚，居高臨下的看著誠帝，“還有一個方法，你或許可以考慮，如果我滿意了，我就不殺這些人，我按照你的意思，做輔國公，專心輔佐祁景毅。”

  誠帝眼睛帶了一縷光，直覺殷離的方法不會簡單，可他一個將死之人，還是想試一試。

  “什麽方法？”誠帝殷切的問。

  殷離湊近誠帝，涼嗖嗖的聲音灌入誠帝的耳廓：“下床，跪下來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