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多謝小姐。”

  巧瑩心中鬆下一口氣來。

  年節正是府中忙碌的時候，巧瑩身為穆婉寧的貼身侍女，這寧然院裏裏外外的下人多半都要她去管的，這個時候若是受了罰，不隻是要耽誤諸多事情，更是要被下麵的人看了笑話，往後再難有統領下人的威嚴了。

  她犯了這般大錯，小姐卻依舊處處為她著想，甚至連責罰都推到了年節後，當真是讓巧瑩打從心底裏感念。

  巧瑩謝恩後退了出去，輕輕將房門闔上，留下穆婉寧一人在室內。

  穆婉寧在窗楞前的美人榻上躺下，抬手將窗戶推開一角，月色順著這一絲縫隙溜入，在室內灑下一片銀白斑駁。

  穆婉寧怔怔抬眸望著窗外皎潔地月色，緩緩歎了口氣。

  今日宮中這一場，多半是雪瑤公主的手筆。若不是有蘇樂清和蘇良娣暗中相助，隻怕今日她還要有些難纏的麻煩。

  揉了揉脹痛的額角，不知怎的，穆婉寧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若是殷離在就好了。

  這個念頭升起的一瞬間，她便狠狠一愣。

  她這是怎麽了？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想起那個人來了？魔怔了不成？

  穆婉寧兀自輕笑了聲，搖頭暗歎，人呐，真是有的由不得自己。

  她不過是這些日子與殷離呆在一處的時間多了些，竟不知不覺間對他產生了這般的依賴，遇到覺得棘手的事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來的人竟然會是殷離。

  望著高懸空中的明月，穆婉寧有些怔怔地出身想著，不知殷離此刻會是身在何處？

  還有兩日，便是年關了。

  自己是身邊好歹還有巧心巧瑩和武安侯府的家人作陪，殷離的這個年關，會有人陪在他的身邊嗎？

  同一片月色下，千裏之外的閔州廣陵府。

  噠噠噠……

  清緩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月色中響起，青黑色衣擺劃過夜色，腳步起落間，在地麵上留下一道道血色印記，在月色下泛著青黑的不詳氣息。

  “嘖嘖嘖，下手可真是夠狠的。”

  一道戲謔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男子腳步一頓，涼薄淡漠到不似生人的目光掃過去。

  “出來。”

  兩個字說的雲淡風輕，帶著讓人膽戰心驚的殺氣與寒意。

  “喂喂，你可別殺紅了眼，連自己人都不放過。”紅衣劃過，男子的身形翩然從橫梁上翻下來。

  姬朔挑眉望向麵前麵容冷冽的好友，打量了幾眼，摸著下巴嘖嘖道：“我說殷大公子，你不對勁啊。”

  “聒噪。”

  殷離冷冷地掃了姬朔一眼，徑直越過往外行去。

  姬朔早就知道這人的德行，也不以為忤，跟上去絮叨著道：“不對勁，真的是不對勁啊。不是我說，你以前雖然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但從不下手這般心急。怎麽這次就是個不起眼的謀士，就讓你這麽急著將人除了？你是不是……哎！怎麽說不過就要動手啊！”

  一道寒光閃過，生生將姬朔逼退了半步。

  殷離神色淡漠地收回長劍，冷冷一勾唇道：“若不是你無用，區區一個謀士，何須我親自回來？”

  提起此事，姬朔麵上便有些訕訕的。

  這次確實是他出了疏漏。

  明明殷離早就讓人傳了信回來提醒他，慎王府已經派了人往閔州來，就是要來探殷離的底的，可偏偏姬朔大意輕敵，一看對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謀士，便沒有將人放在心上，誰知道一個不小心之下，竟險些讓這人得知了殷離的真實身份。

  如今還要逼得殷離親自回來動手將人除了，說姬朔一句辦事不利，著實是沒有冤枉了他。

  姬朔摸了摸鼻子，討好地笑了笑，道：“好好好，此事就算是我的不是，我這不是也沒耽誤事嗎？”

  殷離冷冷掃過一眼，懶得理會這人，轉身便走。

  他早就提醒過姬朔多次，他的散漫，早晚會釀成大禍。

  既然他聽不進去，那多說無益，隻要他不壞了他的事就好。

  姬朔見他要走，仍然不死心地跟上去，問道：“不過，你這次也著實太過心急了些，這般直接將人殺了，雖說也是一了百了，但京中那裏隻怕不好交代吧？”

  祁景川既然派了人來查殷離，便意味著他對殷離多多少少起了些疑心，此刻派來的心腹卻死的不明不白，不起疑心才有鬼了。

  殷離隻道：“此事我自有安排。”

  姬朔見此，來了興致，“哦？殷公子有什麽妙計，說來聽聽？”

  殷離根本不理會他，腳下的步子加快了幾分，出了這件宅邸便翻身上了早就備在門外的馬匹，將手中長劍扔進跟出來的姬朔懷中。

  “若是連這點事都壓不下，也不必想姬家的少主之位了。”

  扔下這一句，殷離便一勒手中韁繩，手中馬鞭高揚，一騎絕塵而去。

  “喂！喂，你這是要去哪裏啊！”姬朔在身後大喊了幾句，也沒能攔下殷離離去的身影。

  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姬朔頗有興味地一笑，輕聲喃喃道：“有意思，這般心急，是為了什麽呢？”

  “公子。”侯在一旁的隨從上前，低聲問道，“咱們該接下來怎麽辦？”

  姬朔戲謔的神情收了收，回眸望了眼身後彌漫著血腥氣息的宅邸，唇角冷冷一勾。

  “燒了吧，做得幹淨些。”

  這一夜，火光映亮了半邊廣陵府。

  整整一夜，至天色破曉時分，方才漸漸平息下去。

  兩日後，慎王府。

  啪！

  祁景川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手掌因為用力而青筋畢露，蛛網般的裂紋自他掌下四散開來，足可見他的氣怒。

  “失火？怎麽失火？那麽多人，就一個都沒有救回來？”

  來傳信的暗衛單膝跪在下首，低低垂著頭不敢直視暴怒的祁景川。

  “回殿下，我等被人攔在城外，直到天亮之後那群人前來攔截的人離去之後才進城查看情況。等我們趕到的時候，俞先生他們已經……”

  祁景川氣得麵色鐵青。

  這般大的動靜，甚至派了人專門將侯在城外的人攔下，哪裏是什麽失火？這分明就是有人有意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