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心結(二)
作者:勤小漾      更新:2021-09-18 00:35      字數:2079
  安請離是五歲入的箐餘山,入箐餘山之前他並不叫安請離,而是叫曲安淩。

  曲,是謂東榮國姓。

  曲安淩,是為東榮前朝成明帝和昭穆皇後膝下最小的皇子。

  五歲之前的曲安淩順風順水,甚至因天資聰慧四歲便得封太子位,前頭那幾個皇兄自是心懷怨恨,曲安淩五歲生辰剛過兩日,成明帝積勞成疾駕崩,昭穆皇後殉帝而去。

  昭穆皇後死後宮人發現其一封遺書,書中言明曲安淩並非帝王血脈,而是她與已逝烈王之子,曲安淩一朝從太子高位落下成為皇室見不得人的醜事,皇室將此事遮掩下來,唯一保全皇室顏麵的法子便是將曲安淩和一眾知曉的人處死。

  帝後崩逝第五日,太子曲安淩突發惡疾不治而亡,眾臣推舉大皇子也就是現在的榮帝曲安延繼位為帝,東榮一月之內曆經帝後崩逝太子薨逝新帝繼位,險些被北堯乘虛而入,好在有驚無險。

  東榮新帝繼位後不過一月,箐餘山山腳下多了兩道身影,那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侍衛,他背上還抱著一個五歲上下的孩子,那個孩子自是曲安淩。

  試問一個母親如何會在自己死後將那樣的事公之於世?一切都是陰謀,昭穆皇後攔不住成明帝喜愛曲安淩,也不可能防住所有居心叵測之人,卻能提前為他尋好後路,尋的便是箐餘山逾塵。

  逾塵喜好周遊四國,曾與昭穆皇後有過一麵之緣,許是命定的緣分,他算出昭穆皇後命中有一死劫,本著一麵之緣也是緣的道理給了她一條生路,卻未曾想到她對那帝王愛的如此深,將生路留給了自己的孩子。

  那侍衛帶著曲安淩到了箐餘山,見到了逾塵,認出了自己給昭穆皇後的那枚玉墜,將那孩子收作自己第一個徒弟,替他改了名字,讓他淡忘那些過往,卻也知道這個孩子心裏一直有個解不開的結。

  “母後明明深愛著父皇,又怎會與皇叔違背綱常,皇叔一輩子恪守禮法對父皇忠心耿耿,何以又與母後逆了倫理……”

  安請離輕撫著茶盞上的花紋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嘲諷的笑意。

  見他這樣遲紜有些心生憐憫,想了想便輕聲問道,“這麽些年你不去拿回屬於你的東西,便是覺得你母後是那不潔之人,你自己也不該存在於世?”

  “我非正統,回去又有何用,隻能是給父皇蒙羞罷了。”安請離淡然的搖了搖頭,看似淡然實則心中苦澀。

  他知曉當年成明帝死的蹊蹺,卻是不敢回去不敢去查,與其說不敢,應該說是覺得自己沒資格。

  聽了這話遲紜心下也不禁歎息一聲,縱使再聰慧的人又如何,還不是有鑽牛角尖的時候,更何況這牛角還不該鑽。

  “旁人之言說信便信,說出去倒是辱沒了箐餘山的名聲。”遲紜語重心長的道。

  得聞此言安請離眼睫微動抬眸看向遲紜,有些猶豫的道,“這是……何意?”

  “你自小便聰慧,說的如此明白了還是不懂?”遲紜有些許無奈,但也知道他是事臨眼前反應不來,便耐著性子道,“據我所知,烈王與你母後確有一段私情,但發乎情止乎禮,而你父皇才是橫刀奪愛的那一個。”

  昭穆皇後確實是和烈王有過一段情,但兩人皆都不曾逾越半分,成明帝也中意昭穆皇後,在烈王出征期間一封聖旨讓昭穆皇後入了宮,烈王再回來時心中女子已經身為人婦,也收到了昭穆皇後入宮前的絕信,從此便鬱鬱寡歡,卻也不曾帶給昭穆皇後一絲一毫的困擾,兩人算是斷的也幹淨。

  起初昭穆皇後心中對烈王之情未消,但礙於家族和皇後的身份也隻能安於其位將心中情意藏於心底。

  成明帝此舉算不得大丈夫之舉,他自己也知道這般不妥,但他對昭穆皇後的真心不假,昭穆皇後入宮後他對其千般萬般的好,起居注上一月有二十餘日都在昭穆皇後的明鳳殿,久而久之昭穆皇後也被打動漸漸對他敞開了心扉造就了一段佳話。

  昭穆皇後初懷上曲安淩之時並不知曉,那時正巧得了帝王特許回府住了那麽十日,也就這十日讓那些人有了胡說八道的理由。

  “你母後與烈王斷得幹幹淨淨未有分毫牽扯,你確為成明帝與昭穆皇後的血脈,確為榮國太子曲安淩,而非你口中那個不幹淨的孩子,不幹淨的是搶了你的皇位還安心坐在那的曲安延。”

  “在榮國兩年了你為何不敢去查?是在怕查到這個事實後怪自己未早些為自己母後正名嗎?還是在怕昭穆皇後怪你不信她?或者是在怕對你關愛有加的皇叔失望?”

  遲紜一字一句輕而有力的拋向安請離,她知道這些話定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也會讓他有些痛苦,但隻有痛,才能想清楚想明白。

  這段故事是上一世戚容珩坐在她的墓前同她說的,那時的安請離因為心中鬱結太久已經離世,這也是安請離在知道自己日子不長時放手一搏去查得的真相,其實於安請離而言這樣的結局也算是不錯。

  畢竟他知道了真相心中得以釋然,也去了皇陵祭拜了自己的父皇母後,最後走的時候心中唯一的遺憾便是為什麽沒有早些去查明真相為自己父皇母後報仇,但那時為時已晚,走的時候也不盡暢意。

  但幸好,戚容珩替他將仇報了,也將他移入了榮國皇陵,還了他曲安淩之名,歸了他太子之位。

  說完這些遲紜就起身離開了雅間,聽遲紜說那些話時安請離手中的茶盞就越握越緊,在雅間門關上的一刹那茶盞碎裂,涼透的茶水也趟過幾麵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再瞧安請離,隻見自五歲之後再未哭過的他自眼角滑下一滴淚來,滴落在了衣襟暈開,但麵上卻是帶著些笑意的,那笑是真正的釋然,那滴淚也是無法言說的悔意。

  雅間外遲紜站定片刻,末了一笑後離開,她想,自己或許又救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