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亦棠將人請進辦公室。

  ??“坐吧，茶還是咖啡？”

  ??盛呈茂滿臉憔悴，一天不見，耳鬢的白發似又多了不少。

  ??他連忙止住女人。

  ??“不用麻煩了，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請你幫忙的。”

  ??請。

  ??盛亦棠對這個字眼表示不滿意。

  ??幫忙，不應該用“求”嗎？

  ??“盛總說笑了，盛氏集團手握市政資源，又剛剛中了地鐵13號線的建設標，前途一片燦爛，我能幫什麽忙。”

  ??盛呈茂不料她連13號線的事都知道。

  ??招標會昨天下午才結束，結果還沒對外公布，她竟然能提前知曉。

  ??來找她，果然是找對人了！

  ??“盛總，不，亦棠。”

  ??他往前探了身子，換了稱呼。

  ??“因為你蓮姨的事，盛世股價一路跌停，我快要撐不下去了。我聽說，北城遊樂園原定的建設隊因為工期問題趕不過來，你看這個項目能不能、能不能交給我來做？”

  ??怯懦而卑微的語氣，已經極盡祈求。

  ??盛亦棠卻不為所動。

  ??“盛總，您現在跟我談的是生意，那我也隻能用生意人的口吻回複您了。

  ??‘拾夢’的確遇到了施工難題，不過新的施工隊已經在選購中，盛世來晚了。”

  ??“這晚不晚的，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瞧見她眸光裏的冰碴，盛呈茂索性攤開了說。

  ??“我知道，因為你媽媽的事情你氣我，恨我，可是人死不能複生，總不能讓我孑身一人過一輩子！再說當時你還小，總要有人來照顧你吧！

  ??你現在也做了母親，應該能體會到為人父母為了兒女的那份心，你對盛言，恰如爸爸對你啊！”

  ??十一月的天，天氣已經轉涼。

  ??然而再寒涼的溫度，也澆不熄她心頭的怒火。

  ??盛亦棠錯愕地盯著他，不知道他是怎麽說出的這些話。

  ??難道一個人為了利益，可以真的連臉都不要了嗎？

  ??“亦棠，這些年是爸爸對不起你，可是盛世是我這輩子的心血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倒下！

  ??算是爸爸求你了，求你看在我救了外孫女的份上，你就幫我這一回吧！”

  ??盛呈茂哀聲祈求。

  ??他知道或許他不該來，可是除了她，他想不到還可以去求誰。

  ??江局避而不見，顯然是已經對盛世失去了信心，她是他唯一的稻草，哪怕是給她跪下，他也願意！

  ??“隻要紀氏和我們簽訂合作，盛世就有救了！”

  ??背靠大樹，哪怕是浮遊蟲，也能尋得一線生機！

  ??盛亦棠深深吸了口氣。

  ??“想讓我幫你，也不是不行。”

  ??盛呈茂喜出望外，“有什麽條件你說，我一定辦到！”

  ??女人看著他，已經平複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我要見江自洋。”

  ??......

  ??市中心。

  ??一家私廚小館。

  ??四周竹海掩映，墨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淡淡光澤，內斂而華貴。

  ??竹海正中擺著一方竹籬小桌，桌子不大，上方是一盤未了的棋局。

  ??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男的手執黑子，沉吟片刻，忽然將那子丟回了瓷缽。

  ??“又輸嘍！”

  ??盛亦棠笑，“江局，承讓了。”

  ??她又贏了。

  ??連贏三局。

  ??江自洋神色如常，一身灰黑色的棉麻長袍邊角都已經有些發白，手裏握著一隻碧璽茶壺，給兩人斟了茶。

  ??“謝謝您。”

  ??盛亦棠連忙道謝。

  ??“盛小姐不必客氣，或許，我該稱呼你為‘紀夫人’。”

  ??盛亦棠眉心微動，暗暗揣測他這是什麽意思，卻聽他繼續道。

  ??“紀夫人棋藝超絕，卻喜劍走偏鋒，每每我以為勝券在握，又總是能被你殺出一條生路，不服不行啊！”

  ??江自洋五官周正，不怒自威，此刻眉宇揚了笑，瞬間便將那份久居上位的淩厲和壓迫衝淡了不少。

  ??盛亦棠不敢大意，微微頷首，模樣恭順。

  ??“江局疼愛晚輩，手下留情，才讓我僥幸獲勝。”

  ??僥幸？

  ??江自洋沒有接話，而是撇開茶盞上的浮沫，呷了一口。

  ??入口清冽，複有回甘，果然是極品。

  ??他換了話題。

  ??“都說棋品如人品，紀夫人手談如此了得，想必為人處世亦是十分機敏果敢吧。”

  ??盛亦棠依然乖順。

  ??“江局過獎了，我卻以為棋局並非人生。一方棋盤，幾寸天地，能夠施展的畢竟有限，不如廣闊高山，大有作為。”

  ??江自洋終於正眼瞧了那女孩一眼。

  ??眉目舒朗，似蘊含著無限潛能。

  ??眸色堅定，仿佛刀山險阻，亦可坦然麵對。

  ??難怪。

  ??難怪當年阿渚，為了她連親族都能夠拋棄。

  ??江自洋自哂一笑，忽然覺得給人家小姑娘下這麽多套，挺沒意思的。

  ??“程茂說，你想見我？”

  ??來了。

  ??盛亦棠斂了容色，脊背不自覺挺直幾分。

  ??“是，其實我一直對您欽慕有加，早就想來拜訪，隻是......”

  ??“虛話就免了。”

  ??江自洋擺擺手，打斷她未盡的話，“我喜歡有話直說的人。”

  ??風輕輕吹過，陣陣竹香撫慰了心頭的緊張，盛亦棠漸漸冷靜下來。

  ??“那我冒昧了。這次前來，是希望江局能給灝景一個機會，盛世能帶給您的，我們灝景同樣能給您，而且隻會更好。”

  ??清雋的尾音還在半空漂浮，空氣裏安靜地隻聽得到對方的抽氣聲。

  ??江自洋看著她，忽然意識到，剛剛那三盤棋都白下了。

  ??他根本沒看懂她。

  ??他是讓她直接說沒錯，可是這話，是不是也太直了些？

  ??“盛總，是程茂向我引薦你的。”

  ??卸磨殺驢，要不要玩兒得這麽明顯。

  ??盛亦棠微笑，可她的回答，卻一點也不含糊。

  ??“沒錯，我想這將是盛呈茂，對您最後的用處。”

  ??落地有聲。

  ??江自洋再一次重新審視麵前的女人。

  ??年輕，果敢。

  ??甚至不在意在未來的依仗麵前展露自己的心機。

  ??她就這麽篤定，他會選擇灝景？

  ??他終於擺正神色。

  ??“為什麽找我？”

  ??“因為您和灝景一樣，都正在物色新的合作夥伴。”

  ??盛亦棠看著他，再一次向他展露自己的直白。

  ??也是誠意。

  ??“灝景雖然背靠紀氏，但要想在市場上站穩腳跟，就不能隻有一個依仗。而您，也需要一個沒有負麵新聞、發展態勢良好的新夥伴，為您提供最有利的支撐。

  ??在我看來，您和灝景聯手，隻可能走向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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