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大人，門外有一個人要見你，說是有重要情報，必須向您匯報。”

  ??邵俊一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問“他是什麽人？”

  ??手下應道：“我問了，是法租界安尼咖啡廳的侍應生。”

  ??“哦，你去，把他帶進來吧。”邵俊揮了揮手。

  ??不一會兒功夫，手下把這名侍應生帶了進來。

  ??邵俊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在鼻腔裏哼了一聲道：“聽說你有重要情報要告訴我？”

  ??那名侍應生見了邵俊倒是一點也不慌張，而是笑著拱手說道：“是的，大人。不過在說之前，小的有件事想先確認一下。”

  ??“你說吧。”

  ??“小的如果提供的情報有用，不知可有賞錢？”

  ??邵俊眉頭一揚，他的太陽穴又開始抽筋，習慣性的用手指按住太陽穴，依然是不慌不忙的：“有，隻要你的情報屬實，賞錢少不了你的？”

  ??“那就太謝謝大人了。”侍應生又趕緊拱手作揖道，“那小的就如實說了。”

  ??“嗯，快說吧。”邵俊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

  ??“今早兒，小的在店裏發現兩個行跡可疑的人，他們似乎在談一筆跟紙張相關的買賣，一個想買，一個要賣。小的懷疑他們跟最近市麵上出現的假的大清兌換劵有關。”

  ??邵俊一聽立馬轉過身來，頓時來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問：“他們是什麽人？”

  ??“要賣紙的是法國人，想買紙的是中國人。”

  ??“那你憑什麽斷定他們所說的紙張跟假鈔有關？”

  ??“小的聽見他們說，那種紙張好像是由一種叫作黃瑞香的原料製成，他們說這種原料跟大清兌換券的用紙原料一樣。”

  ??邵俊的精神為之一振，“他們還說了些什麽？”

  ??“他們還說……”接著，那麽侍應生便按照廖南北事先交待他的，把那個法國人和中國人在咖啡廳裏的談話內容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包括下一步可能交接貨物的地點等細節。

  ??“好！”邵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他忍不住走到那個侍應生身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後大聲朝門外叫道：“來人！”

  ??“大人。”手下從門外走了進來。

  ??“你帶這位小兄弟到賬房去領賞。記住，賞錢可以多一些，就說是我吩咐的。”

  ??“是，大人。”手下扭頭看了那名侍應生一眼，心想，這家夥真是走了狗 屎運，不知說了什麽，竟然讓邵大人一反常態的，如此精神，還得了賞錢。

  ??侍應生一邊向門外退著，一邊連聲說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法租界？阿凡達？”邵俊一個人在屋內若有所思，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他抓起電話，撥通了林長楓他們住的船廠 “喂，是林長楓嗎？”

  ??“是我，”林長楓一接電話就聽出了邵俊的聲音，“不知邵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剛得到一個情報，一個法國人和一個中國商人在做跟大筆紙張生意，我懷疑跟假鈔有關。”

  ??“你需要我做什麽？”

  ??“你不是以前在法租界待過嘛，幫我查一下一個叫阿凡達的法國人。”

  ??“沒問題。”林長楓爽快地說道：“邵大人還有什麽指示，盡管吩咐。”

  ??“暫時沒了。”邵俊說完，沒等林長楓說話，就急急忙忙把電話給掛了。

  ??林長楓拿著聽筒，喃喃自語說道：“真是性急，一點兒禮貌也沒有。”

  ??他掛上電話，靠著牆想了想，又重新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

  ??“喂，是領事館嗎？我是巡捕房的傑森探長。”林長楓用法語在電話裏說道。

  ??“哦，傑森探長，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電話裏是一個法國女人的聲音。

  ??“是美麗的戴安娜小姐吧，你的聲音真是越來越甜了。”

  ??林長楓知道，法國領事館隻有一個女性工作人員，名叫戴安娜。盡管他在辦理領事館殺人案時曾經見過這個女人，是一位身材非常臃腫的中年婦女，但為了不引起對方懷疑，他還是違心地恭維了一番。

  ??這個叫戴安娜的法國女人被這麽一誇，不免有點心花怒放。說實話，她也不認識這個自稱傑森的人，但這個傑森的誇讚讓她心裏感到很舒服 “您好！傑森探長，我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聽著話筒裏發顫的聲音，林長楓不免有點暗自發笑：“如果方便的話，戴安娜小姐我想向您了解一下一個叫阿凡達的人的信息。”

  ??“阿凡達啊，我知道的，”戴安娜立馬在電話裏說道。

  ??“你知道，那真是太好了，戴安娜小姐！”

  ??“阿凡達是安迪商行的行長，在上海的生意做得很大的，他跟公董局的總董馬迪埃關係可不一般。”

  ??“原來他是安迪商行的行長，難怪我聽著這個人的名字有些耳熟……”在接下來的一陣閑聊中，林長楓便不但把那個阿凡達的底摸了個清，連安迪商行在上海灘有幾處倉庫也問到了手。

  ??看來這個阿凡達應該就是是馬迪埃的手下。林長楓腦海裏瞬間閃過自己在德華銀行經理費格舉辦的聚會上偷聽到的馬迪埃跟潘蓀納的對話。馬迪埃跟日本人做的一筆大買賣的，難道指的就是製造假鈔的紙張？可為什麽法國人卻是在和中國人在交易？

  ??林長楓心裏一陣發緊，半晌沒有講話。

  ??“傑森探長，你在嗎，怎麽不說話了呀？”

  ??戴安娜嬌滴滴的聲音打斷了林長楓的思緒，他立刻緩過神來，說道：“我在的，戴安娜小姐，等有時間我傑森一定會請您來一次浪漫的燭光晚餐。”

  ??電話那頭戴安娜開心的笑了……

  ??夜已深，邵俊披上一件黑色裘皮大衣，頭戴一頂狐狸毛皮帽出了門。漫無目的地在街頭閑逛。

  ??很久沒有這樣的時間和空間，隻屬於自己的徒步。上海的夜晚，燈紅酒綠，情色男女，寒夜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曖昧的丁香氣息。

  ??邵俊很喜歡這十裏洋場的明暗交替，他醉心於這種慵懶的步履。在路過一間櫥窗，看見模特身上那潔白漂亮的蕾絲花邊洋裝時，邵俊止住了步伐，此刻的他想到了白璐瑤，想到了那個荒誕無比的夢，一股火辣辣的感覺頓時在心口悄然湧動，那個讓他心醉的女孩……邵俊的心突然就像被誰揪了一把樣疼了起來……

  ??夜已深，汽車在大街上行駛著，放眼望去街麵上靜悄悄的看不見走動的人影，隻有昏暗的燈光照亮著前方的道路。在一些房屋巷子口，偶爾能看到還在擺攤的宵夜攤子。這時一股烤臭豆腐的香味在空中飄了過來，邵俊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表，離約定地時間還早，他招呼司機在街口停車。走出車門，來到攤子前吩咐老板烤三十文錢的臭豆腐。夜涼如水，邵俊斜靠在路邊，看著老板在刷滿油的烤盤上嫻熟的翻轉著……幾分鍾後他提著一包油紙包裹的臭豆腐返回汽車上。汽車啟動繼續向前開去。

  ??到了十六裏鋪碼頭，邵俊提著油紙袋下了車，來到碼頭前的一個護欄邊上，感覺有點奇怪，昨天來時還熱熱鬧鬧停滿了各種船隻的碼頭，今晚格外顯得有些冷清，兩三隻小船稀稀疏疏地停靠在那裏。

  ??早春時的深夜，冷冽地寒風如刀割一般刮在臉上，讓他感到格外的清醒，他邊用竹簽挑著臭豆腐吃著，邊看著河兩岸夜色中的點點水光。

  ??不久，一輛黃包車停在了邵俊汽車的後麵，一身蠟遢裝扮的林長楓走了出來。隻見他雙手交叉插在袖筒裏，身上穿著厚實的舊棉襖和棉褲，外麵還罩著一件舊長袍，頭上戴著一頂西瓜皮似的舊棉布帽子，

  ??下車後便徑直走到在護欄邊，說道：“今晚好冷，！”

  ??邵俊用一種怪異的眼光把林長楓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想笑。

  ??林長楓顯然知道了他的心思，於是也齜牙咧嘴地衝他笑了笑。

  ??邵俊隨手將手上的油紙袋和竹簽遞過去：“來點”

  ??“什麽東西？”

  ??“臭豆腐！”

  ??林長楓接過紙袋砸吧砸吧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問道

  ??“怎麽樣，事情有眉目了嗎？”

  ??“沒有啊，還是一無所獲，”邵俊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我暗地裏把安迪商行在上海灘的各個倉庫都查了個遍，並沒有我們想要找的紙張。現在看來，也隻能到這裏碰碰運氣了。”

  ??“這確實是一個麻煩事！”正在吃著臭豆腐的林長楓聞言停了下來，皺眉道：“再讓這批紙張流入，假的大清兌換劵會越來越多，形勢就更難逆轉了。”

  ??邵俊聽到這裏轉過頭看著林長楓，問道：“那你是怎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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