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達先生真的非常抱歉，讓您生氣了。想必您知道，最近風聲很緊，官府正在四處打擊製造假鈔的事情。最近不知為何，情報泄漏的事件總是不斷。還有一些商業同行對我們也感到不快，所以不免有些過於小心了。”

  ??法國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我們是這家店的常客，所以你不用那麽擔心，但這裏畢竟不在我們華界範圍，考慮到萬一……”

  ??“江峰先生——”阿凡達終於發話了。

  ??“我，其實可以像上次那樣，直接跟田中先生談就行。”

  ??那個叫江峰的中國人心頭一緊，趕忙說道：“田中先生實在是因為有緊急公務需要處理所以不能前來，因此很是抱歉。況且這筆買賣能否談成，對我們來講也是關係重大，所以無論如和也需慎重些。還請阿凡達先生多多包涵。”

  ??“江先生。你們的擔心，我很明白。但是，工作、合同要優於一切。一旦破壞了，一切就都沒有了——就成了一張白紙。和不遵守約定的人，我是沒法工作的，明白吧。”

  ??“是是。我一定銘記於心。”

  ??“幾次交往之後，就可以明白一個人能否足夠信賴。江先生，我希望的是和你們建立彼此信任的長期關係。”

  ??“關於馬迪埃先生的那批貨……”法國人結束了前言，終於切入正題。

  ??“樣品我們已經看過了。”

  ??“怎麽樣？”

  ??“讓我大吃一驚。我們可從沒有經手過仿真度這麽高的貨。”

  ??“那是自然。這批貨的原料可是正宗的黃瑞香做的，跟你們大清兌換券的用紙原料一模一樣，純度當然高了。”阿凡達抿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江先生，我們，正在尋找在穩定的客商。所以，在此之前，貨，給會得都很便宜。”

  ??“您的意思是，今後價格會……”

  ??“不，我們希望你們有穩定的需求。”

  ??法國人顯然是個談判高手，他沒有直接緊逼，而是又重複了一下剛才的話。江峰問道：“是大量嗎？”

  ??“是的。”

  ??“這大量大約是多少？”

  ??“最低一噸。”

  ??江峰倒吸了一口氣。

  ??“那麽多嗎？”

  ??“那當然了。我想過了，交易次數太多，會增加風險。而按這個數，則可以省了好多功夫和費用。”

  ??“但是，那麽一大批貨，你們怎麽能一次就……”

  ??“江先生，關於這個你們不用擔心，而且我們有專門的貨輪會直接從海上運過來。”

  ??“您的意思是，在海上進行交接嗎？”

  ??“未必非要跑到海上，依我看，你們上海的碼頭還是很發達的，即使官府監視得再嚴，以你們的能量應該也會有辦法弄進來的。”

  ??“我想我可能需要事先確認一下，看看田中先生怎麽說。”

  ??“也好，有了貨，我再跟你們聯絡。你們需要保證交易量。我自信質量和價格，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我想請您把量減少一些，分成幾批。一下子做這麽大的量，動用的金額太大了。”

  ??“江先生——你想分批做？很遺憾，那不行”法國人眯起眼睛，搖頭拒絕“我要找的是穩定的客商，能夠保證交易量，可以進行長期合作的夥伴。”

  ??皮沙發吱吱地響了起來，法國人從座椅上站身轉身準備離去。

  ??這麽高純度的假鈔紙張，用市場價的六成多就能買到。而且數量驚人。怎麽可能眼睜睜地把到手的肥肉讓給別人呢。想到此，江峰遲疑了一下，趕忙說道：“請等一下，阿凡達先生。”

  ??“您能不能再等兩周。在這期間，我一定按您所希望的那樣抓緊籌備。”

  ??“我覺得，你們，好像能作為合夥人，可以長期來往下去。就等你們的好消息了，江先生。”

  ??法國人慢悠悠地從咖啡廳走了出來，徑直向街對麵一輛白色小轎車走去了。不一會兒，那位叫江峰的中國人也神色匆匆離開了咖啡廳。

  ??隔壁桌位，沙發背後一張攤開的報紙後麵，露出廖南北那張有些粗糙、幹巴的臉來，他穿著一身黑色長袍，帶著一副有鏈子的金絲眼鏡，一頭斑白的頭發，看上去像是一個落魄的生意人。

  ??這家咖啡店，是他一個聯絡點。因為地處法租界，目前相對還比較安全。

  ??他想了一會兒，叫來一個機靈點的侍應生，問，“小子，想要官府的賞錢嗎？”

  ??侍應生聞言眼睛一亮，“老板，有賞錢誰不想要。”

  ??“那好，你過來。”廖南北示意侍應生俯下身子，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侍應生全神貫注地聽著，並連聲說“好，明白了。”

  ??交待完最後一句後，廖南北又問道：“剛才講的話都記住了嗎？”

  ??“您放心，老板，全都記住了。”

  ??廖南北點了點頭，“好，既然記住了，那現在就去領賞吧。”

  ??“好嘞！”侍應生幹脆地應了一聲，摘下身上的圍布，到裏麵換了身衣服，興衝衝地跑出了咖啡廳。

  ??廖南北坐在剛才的位置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著侍應生遠去的背影，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此時此刻，在巡防衙門內，邵俊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身子斜靠在靠背椅上，這幾日他太陽穴上的一根青筋總是不停的抽痛，他用一根手指按住那裏，兩隻眼睛向上的瞅著。連日來，四處追查假鈔案，已經快讓他的神經快崩潰了。上麵已經明確定性了是革命黨人做的案，換作其他人，隨便抓幾個人應付一下就算完事了。可邵俊畢竟是邵俊，他心知這件案子的幕後黑手是日本人，所以就是挖地三尺，自己也要把這些真正製造假鈔的人給抓到。

  ??邵俊正在用手指按摩著太陽穴，就聽見門口陣陣敲門聲，他看也不看地應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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