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暗流湧動(三)
作者:
驃騎 更新:2021-07-21 13:35 字數:4649
通道的光線投射進囚室,林長楓探腦瞄了一眼打開門的囚室,囚室裏麵有點狹小,不過,生活用品配備倒是很齊全。
??一名蓬頭垢麵的囚犯抬起頭,林長楓與他對視了一眼,這是一雙暗淡無神的眼睛,隱隱中又顯露出久違的殺戮目光。
??捕捉到對方的眼神,林長楓知道這是個嗜血的狂徒,殺的人肯定不在少數,是個罪大惡極之徒。
??警督往通道前麵走,路過一個囚室就會效仿剛才用指紋開門。沒多久,又有幾個囚室的門一一打開了。
??“把這幾個囚犯全部帶到刑訊室。”
??警督的話語低沉,有一種行刑手的陰冷感。
??隨後,林長楓他們跟著那名警督轉過幾條陰暗的通道,進入到了一間刑訊室裏麵。
??刑訊室裏麵同樣是昏黃暗沉的燈光,裏麵空間很大,還連著幾間審訊室。
??走進刑訊室,跳入眼前的是各種奇形怪樣的刑具,種類繁多,讓人眼花繚亂看著就有些膽寒。
??幾分鍾後,七八名林長楓要提審的囚犯被獄警們統統帶進了刑訊室。
??這些囚犯長期關押在黑暗的監獄中,精神都有些恍惚,不過,他們每個人的身上氣息截然相同,殘暴,嗜血,毫無人性……
??“林警探,這些頑固的囚犯我就交給你們了。”
??林長楓點點頭,朝警督敬了軍禮,說道:“趙警督,實在是太麻煩你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配合你們,是我的工作。”警督笑了笑,隻是這笑容看上去是如此的陰冷。
??送走了監獄警督,林長楓走到這些犯人跟前,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中間又穿插問了些監獄內部的管理情況。
??這其中,當有一位犯人說起這監獄四周的高牆時,講道:“這些牆很有趣。剛入獄的時候,你痛恨周圍的高牆;可慢慢地,你習慣了生活在其中;最終你會發現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
??“但你要知道。”林長楓想了想,說:“也有些鳥兒注定是不會被關在籠子裏的,因為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霞飛路的路口,白璐瑤撐著一把遮陽傘,娉娉婷婷地走著。
??今天,她穿著樸素的天青色寬袖短衫,墨藍色百褶綢裙,帶襻的方口黑皮鞋,配上一把淺色的遮陽傘,像一個散漫的女學生。
??而此刻,她的眼神卻是警覺的,似是不經意地瞟一眼路旁門店的門牌號碼,心裏默數著,慢慢走向她所要去的那個地點。
??走到一家叫“怡人”的商鋪前,白璐瑤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門前那塊“正在營業”的醒目牌子,她機警地左右環顧一番,迅速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以專營鑽石、戒指、別針、項鏈、禮服以及手袋、皮包等高端女性用品為主的商店。在商鋪多如牛毛的大上海,因為競爭激烈,許多鋪子入不敷出,唯獨這家“怡人”商鋪堅持走高端品牌路線二一直生意興隆,成為上海灘上那些佳麗闊太購物必去之處。
??此刻剛過上午八點,店裏的客人還不是很多,店鋪的老板娘鳳姨正在整理幾款剛到的幾款新式晚禮服。老板娘看上去歲數並不大,也就三十剛出頭左右,一頭披肩長發鬆散地搭在她那絳紫色的束身套裝上,既現代前衛又有幾分性感。
??“老板娘,您好!”白璐瑤看到正在忙碌的鳳姨,輕聲打了個招呼。
??“哎呀,是白小姐啊,儂今朝老好看額!”見到白璐瑤,鳳姨立刻麵帶春風地迎了過來。
??“鳳姨,我前些日子訂的那套禮服到貨了沒有啊?”
??“到了到了,早就在二樓放著了,你隨我來。”
??說著,鳳姨直接把白璐瑤帶到了二樓。
??二樓是個簡易的庫房,幾乎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裝盒。穿過狹長的過道,鳳姨和白璐瑤直接走進了最裏麵一個房間,轉身關上了房門。
??“不是跟你說了嘛,現在是非常時期,沒有特別緊急的情況,不要到這個聯絡點來找我。”鳳姨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
??“我知道,鳳姨。不過有個情況,我覺得有必要盡快跟您報告。”白璐瑤語氣堅定地說。
??“什麽情況?”鳳姨從桌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白璐瑤:“慢慢說吧。”
??“唐焯仁的徒弟林長楓已經找出了唐焯仁遇襲當晚的那個神秘殺手,他叫楚達,是青幫人物,目前巡防衙門的邵俊正派人尋找。另外,他們還計劃去白朗監獄救人,以破解唐焯仁所留那本古籍中的密碼……”
??白璐瑤接過茶杯,喝了一大口後,把近一段時間以來她周圍發生的跟唐焯仁有關的一切事統統告訴了鳳姨。
??對於白璐瑤提供的情報,鳳姨似乎早有準備,她淡淡地說:“這些我也都剛剛獲悉。”
??“您都知道了?”白璐瑤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的,這也是我的上級昨日剛告訴我的。”
??鳳姨接著道:“青檸同誌,組織上也讓我正式通知你,越是這樣關鍵的時刻,越是要保持冷靜,切不可輕舉妄動。”
??原來,白璐瑤的真實身份是革命黨的地下聯絡員,代號“青檸”,而這位鳳姨則是她的上線。
??“組織上什麽意思?什麽叫不可輕舉妄動?”如火的激情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此刻的白璐瑤顯然有些不悅。
??“不可輕舉妄動就是繼續掩藏好你的身份,保持冬眠狀態。”
??“那我們就什麽事也不能幹,就像睜眼的瞎子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那些革命同誌被殺害,也不能替他們報仇。”
??白璐瑤眼睛裏容不得沙子,她痛恨那些儈子手,痛恨他們讓自己失去了母愛,讓父親失去了胳膊,讓同誌失去了親密戰友,而她對這一切卻愛莫能助,什麽也幹不了,她滿腔的怒火需要發泄、需要燃燒、需要咆哮。
??鳳姨當然知道白璐瑤內心的苦悶,她用手輕輕撫摸著白璐瑤的肩膀,輕聲細語道:“青檸,我知道,你有能力,有膽量,更有一顆為革命獻身的心。但你要知道,革命絕不是隻顧眼前快意的打打殺殺,也不是單靠你我一兩個人的冒險突進。相反,革命是一盤需要運籌帷幄的大棋局,我們每個人都是棋局中一枚棋子,何時進、何時退,何時攻、何時守,一切都要通觀全局來考量,絕不能擅自做主、因小失大。”
??“知道我們為何要冬眠嗎?”
??見白璐瑤沒有答話,鳳姨又繼續說道:“上次我們與唐焯仁接頭行動失敗後,組織上損失慘重,很多上海的聯係點都被清朝的爪牙給端掉了。我們初步判斷,一定是內部出了奸細。為了讓上海的地下組織還能存留一點火種,我們才迫不得已啟動了冬眠計劃,並且發展你作為我們革命團體一份子,讓你擔任聯絡員。此前讓你周旋於林長楓和邵俊那些人當中已是萬般無奈之舉。而現在,不管是從我個人情感、還是組織需要的角度來考慮,我們說什麽都不能輕易再讓你去冒這個險了。”
??鳳姨的話如同春風化雨般滋潤著白璐瑤,讓她剛剛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恢複了暫時的平靜和安寧。
??“好吧,鳳姨,我聽您的,一定不輕舉妄動。”
??說完,坐著的白璐瑤像個乖巧聽話的小女生一樣,把頭埋向鳳姨懷裏,雙手緊緊摟著她,眼神中卻依然流露出那份不安分的目光。
??蘇鬆太道道台府。
??也就是上海道,略高於上海縣、鬆江府,低於江蘇省級別,正式名稱為“分巡蘇鬆太常等地兵備道”。上海道台屬重要官員,雖為正四品官,但任滿之後大多都升為正三品按察司(正三品)或從二品布政司,也有直接升至巡撫甚至總督的例子。
??上海道台是監督蘇、鬆、太兩府一州地方行政的高級長官。凡該地區內的一切政務均應由各衙門逐級上報於道,由道台實施監督,並呈送於省。上海縣地處鬆江府境內,其政務例由縣上申於府,府上申於道,道報送於省。然而,由於道、縣同城,縣的行政事實上時刻處在道的監督之下。每遇大事,上海知縣即就近請示道台,而上海道台在就近監督縣政的同時也對縣發號施令,直接參與地方的治理,成為實際上的行政上司。
??現在的蘇鬆太道道台衙門就設在上海縣大東門內,占地14畝,興建於雍正九年。上海道台可不是一個輕鬆的官兒,表麵看上去級別很高,隻要任滿就可以升正三名或者從二品,可這個官兒不是那麽好當的,因為上海道台要時刻與洋人們打交道,現在在上海的洋人們一個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把洋人們伺候得不好,上海道台的日子就不好過,這些年上海道台從來沒有人任滿過,都還沒有任滿就被調走,實在是洋人們太不好伺候了。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現任的這位道員徐寶山,乃1861年生人,光緒十七年中舉,自前年履新上海道台以來,一直跟洋人保持如膠似貼的親密關係,說得不好聽點,他就是洋人養的一條狗。不管日本人、英國人,還是美國人,隻要不是中國人,這徐寶山就把人家當祖宗一樣供著,勾結洋人幹了不少傷天害理、魚肉百姓的事。
??此時在府衙後堂內坐著兩個人,上首就是徐寶山,他戴著官帽,身穿大清正四品官服,鼻梁上架著一副高度近視圓眼鏡,眼窩有些深陷,顴骨頗高,嘴唇上有一抹濃密的短胡子。
??而左手坐著的,則是英國怡和洋行經理威廉·凱薩克。他一來,便旁若無人地先將一隻大紅信封塞到了徐寶山手裏,裏麵是他們旗下橡膠公司發行的一百銀元橡膠股票。
??徐寶山假意客氣了一番,半推半就放進了自己腰包。他當然知道,這點好處是不會讓他白拿的。
??“威廉先生光臨寒舍,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徐某人倍感榮耀,不知道威廉先生此次來寒舍有何指教呢?”請威廉坐下、上茶之後,徐寶山小心陪著笑臉問道。
??威廉也不遮掩,直截了當地放下茶杯問道:“徐大人,振東商行的卲天行,你認識吧?”
??徐道員聽了這話有些納悶,這振東商行是上海灘商界中的泰鬥,誰能不識?他連忙道:“我認識他,隻是不熟悉,怎麽?難道威廉先生跟邵天行也有商業上的往來?”
??“不不不!”威廉否認,停頓了一下說道:“暫時還沒有。不過我知道,邵天行這個商界大佬,有無數人在看著他,他是一大群羊的頭羊,大人知道什麽是頭羊嗎?
??徐寶山連忙說:“當然知道,就是跑在最前麵的領著羊群奔跑的領頭羊。”
??威廉說:“大人說的一點沒錯。這位邵先生就是這樣一個帶著大家跑的頭羊。我今天就是為這頭羊的事來請徐大人幫忙的!”
??“幫忙?我能幫上什麽忙呢?”徐寶山聽得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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