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恩西提公司上上下下程度不一的關注的目光中，納克森代表理事許民終於抵達申城。

  實際上，除了提恩西提公司之外，包括納克森總部的大部分人，以及參與了這次封測的天朝各家遊戲運營公司，也都懷著不同的想法和心情，期待他在三天之後所揭示的謎底。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這款遊戲的研發者，三人行工作室諸人的心情可以說是在這麽多人中最為焦躁的，畢竟許民鎖給出的答案，將會直接宣告他們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心血的這款項目的初步成績。

  然而許代表來到申城之後，就隻在提恩西提公司特意讓給他做臨時辦公室的一間大會議室和酒店的豪華商務套房裏兩點間來回，可以說深居簡出，誰也不見。這種反應讓所有關注代理權歸屬問題的人都吃不準，這位年輕有為的許代表，到底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

  雖然和許民下榻在同一間酒店，劉可韋也不敢冒冒失失地擅自求見。

  畢竟，以許代表和趙理事之間的盟友關係，對納克森公司的高層們來說並不是秘密。

  趙理事要求許代表過來負責代理權投標之事，是光明正大地提出來的。

  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要懂得避諱，免得傳出什麽黑箱操作的說法。

  劉可韋可是見過大陸各家運營公司參與封測的負責人的，在這個時間點上跑去和許代表私會，可以引發的聯想實在太多了。

  以提恩西提和納克森與這家酒店的長期密切的合作關係來看，要說酒店裏沒有會給別人通風報信的眼線，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許代表住的自然是規格最高的豪華套房，和劉可韋的高級房不在同一層，樓道裏24小時都有值班的服務員，他們可不是瞎子。

  再說了，就算沒有值班的服務員，樓道裏的監控探頭也不可能是擺設。

  所以劉可韋隻能按捺著自己焦躁的心情，默默地等待著三天之後許代表揭示的結果。

  雖然說起來許代表這位外來派的領袖，在納克森總公司的管理決策層是算裏孤家寡人，可好歹也是作為納克森公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代表理事，他自然不可能一個人跑到申城來，翻譯、顧問、助理之類的隨行人員都是配齊了的。

  尤其是翻譯，要在三天之內將十來份包括了代理合約在內的文件完整從中文地翻譯成韓文，這個工作量可是比較大的，所以僅僅是專職的翻譯人員就有六名之多。

  許代表早就將所有的標書打印件帶回酒店了，此刻六位翻譯在正在客廳的地毯上席地而坐——雖然客廳圍著茶幾有三組雙人沙發，可是小小的茶幾上可放不下六台筆記本電腦以及六本標書。所以他們便隻好席地而坐，將沙發當做桌子來用。

  已經翻譯好了的幾分標書，則由幾位顧問各自捧著仔細閱讀。他們的姿勢就比翻譯們自由多了，有人和翻譯一樣席地而坐，有人坐在從臥室裏拿出來的靠背椅或者單人沙發上，還有人索性倚牆而立……

  按說要是在提恩西提公司提供的會議室裏辦公，可比在酒店商務套房裏舒服多了，雖然設施沒有這邊豪華精致，可是至少每人一張靠背椅和相應的桌麵空間還是可以保證的。

  許民自然也不可能隻為了追求奢侈享受才領著手下在套房裏辦公。原因是來申城之前，趙倉廷便已經私下裏告訴過他，提恩西提這邊有人和公司總部關係密切，還故意在服務器分配上給《六道劫》設了一個絆子。

  既然知道有這麽回事，帶著這幫人跑去提恩西提辦公，就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了，畢竟翻譯、顧問這麽多，許民本人既沒法保證這些人都會忠於自己，到了那邊也沒法時時刻刻盯著他們，萬一再出點什麽事就麻煩了。

  許民可還期待著自己能在納克森公司再上一步呢。

  雖然代表理事在公司裏的地位也挺高，可是當慣了社長的人，又怎麽可能甘心屈居人下呢？

  誰來當社長，董事會說了才算。

  董事會用什麽標準來判斷誰能當社長？自然隻能是用各自的業績說話。

  誰能帶領納克森公司給董事們賺更多的錢，誰就是下一任社長的人選。

  而以他許民之前在NEOPLE的驚人業績，在納克森董事會中看好他的人並不比現任社長金正宙少多少。

  既然如此，納克森公司交給他處理的事，他就一定要辦得妥妥帖帖、漂漂亮亮，讓所有人的人都挑不出毛病來才行。

  此刻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也捧著一份翻譯後的標書，可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屋外的街景。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為了遊戲的事來到申城了。

  上一次是2008年吧，一轉眼兩年半的時間就過去了。

  當時自己還是NEOPLE公司社長，公司也還沒有被納克森收購。

  應該是在盧灣體育館吧？舉辦了《地下城與勇士》的公測發布會，特別邀請了遊戲研發公司的社長以及韓國運營方三星電子的常務理事權康鉉到場（與納克森不同，NEOPLE是個研發公司，沒有運營部門，所以哪怕是在韓國國內的運營，也由其他公司代理）。

  而在更早的兩年之前，圍繞著《地下城與勇士》的天朝代理權之爭就開始了。那場競爭的規模和檔次，更是眼下這款《六道劫》所遠遠不能相提並論的。

  繁華網絡、企鵝遊戲、合群世界、岡義遊戲、久市技術……各路天朝遊戲大鱷都參與了這場角逐，經過一係列台前幕後的鬥爭，最終《地下城與勇士》花落企鵝，並對其他幾家運營公司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繁華網絡負責遊戲測評的主管，某位海歸女博士直接被迫辭職，這還隻是遊戲運營圈子裏的逸聞；更大的動靜也有，那就是岡義遊戲因為連續幾款相中的遊戲代理權都沒競爭到手，索性就打起了“搶代理”的主意，原本由久市技術運營的某款美國網遊大作，忽然莫名其妙地就更換了天朝運營公司。

  甚至後來久市技術因為既沒拿到《地下城與勇士》的代理權，又失去了那款美國大作，很快就一蹶不振了。

  當然，《地下城與勇士》與《六道劫》還是有所不同的，不能放在同一個標準上去評判。

  在進入天朝遊戲市場之前，《地下城與勇士》在韓國國內已經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網吧占有率常年位居三甲，是被譽為“國民網遊”的神作。

  已經獲得了另外一個文化傳統較為接近的遊戲市場的認可，《地下城與勇士》進入天朝的時候自然就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換句話說，各家遊戲運營公司對這款遊戲在天朝遊戲市場的成功都有必然的信心，關鍵的問題隻是在於究竟能火到什麽地步而已。

  企鵝遊戲給出天價，拿走了《地下城與勇士》的代理權，其實這也是讓納克森公司紅了眼，後來會不惜斥資三千八百五十二億韓元收購NEOPLE的一個直接原因。

  而與《地下城與勇士》不同，《六道劫》可還沒有經過任何一個遊戲市場的直接檢驗呢！

  即便大家在封閉測試過程中對這款遊戲再看好，到了實際上線之後業績卻不盡如人意的例子有過很多很多。所以僅僅靠著封測時看到的一切來判斷，還真沒人敢打保票說這款遊戲一定會火，並且還能火到什麽什麽地步。

  哪怕是對《六道劫》信心十足的劉可韋本人，也不敢輕易開口說出類似的話。

  要是玩家的心理那麽容易把握得住的話，也不至於有“一百款研發的遊戲中，隻有五款最後能活下來”的說法了。

  “看來繁華網絡那邊，對沒拿到《地下城與勇士》代理權的事，到現在還是怨念很深啊！”

  許民輕輕搖晃著手中的標書打印件，嘴角露出了一絲捉摸不定的微笑。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為了這次封測和投標，繁華網絡商務部和運營部的負責人竟然不敢親自負責，而是將這件事推給了剛進公司沒多久，對《地下城與勇士》的運營競爭導致原運營部主管被迫辭職一事一無所知的研發總監龍矯。

  否則他的表情肯定更有趣一些。

  雖然標書還沒全部翻譯完，可是先挑出條件相對相對優越的那幾份出來優先翻譯評估並不是難事。

  此刻在許民手中的便是所有標書中條件最為優越的那一份。

  給出的分紅方案有兩種，一種是營收流水扣除運營成本後，納克森和繁華網絡對半分；另一種則是營收流水直接分，納克森拿三成，繁華網絡拿七成——運營成本歸繁華網絡負責。

  所謂營收流水就是一定期限內某款遊戲的實際收入總和，比較的常用時間單位自然是月、季、年；而運營成本則是為了運營這款遊戲的開支，主要包括宣傳推廣方麵的花費。

  至於簽字費麽，兩種方案裏都是一致的。

  許民終於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投向手中的文件，一字一句慢慢地讀了出來。

  “人民幣，一千五百萬元……”

  （第三卷《去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