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那個項目要先進行天朝版的封測，並且天朝那邊的運營權要通過公開投標來決定？”

  密涅瓦大廈的小茶館裏，鄭英錫滿臉震驚之色，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讓他覺得十分意外。

  說是茶館，其實密涅瓦大廈裏也有不少天朝籍員工，可是出身於以嗜茶而聞名的國度的這些人，幾乎從來就沒有到這裏光顧過。

  拜托，韓國茶也能叫茶嗎？這是他們一致的心聲。

  大多數韓國茶，按照天朝人的觀點，其實應該叫做“湯”而不是“茶”。比如說大麥茶、玉米茶以及各種藥草茶等等，茶湯裏麵不僅很可能根本就沒有茶葉的成分，還往往會加糖或者蜂蜜，算是一種甜飲，和傳統的天朝茶完全是兩碼事。

  當然天朝的茶葉在韓國還是有一些市場的，然而因為氣候和飲食習慣的緣故，韓國人所推崇的天朝茶葉大抵以普洱茶為主。

  但是喝茶的韓國人比例並不高，通常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而時下的韓國年輕人和中年人絕大多數更為接受的是咖啡而非茶飲。

  有一個統計可以作為對比，在過去的一年裏，韓國消耗的咖啡豆達到了十萬噸，而消耗的茶葉呢？隻有不到一千噸。

  所以比起咖啡廳來，密涅瓦大廈的這間茶館可以說是門庭冷落車馬稀了，此刻更是索性就隻有兩位顧客，將本來並不大的建築空間襯托得一下子空曠起來。

  不過就算生意不太好，這間茶館也絕不會有停業之虞，因為它其實是納克森公司員工福利部的下屬部門。隻要公司理事會和各部門主管中那些習慣喝茶的中老年人還存在，這間茶館就會繼續開下去。

  或許，選擇茶飲這種自己平素並不是很熱衷的飲料，其動機也包括了這間生意不好的茶館裏，沒什麽人來人往的閑雜耳目的緣故？

  麵對鄭英錫的質疑，坐在他對麵的李恩錫沒回回話，隻是麵色凝重地輕輕點了點頭。

  “憑什麽？”鄭英錫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滿懷的忿忿不平，“你和我的工作室加起來出了那麽多項目，從來沒有哪一款曾經有公開競標運營權過，一直都是公司越過我們直接和目標運營商去交涉，談妥了就簽約。在這件事上你我根本說不上話，對吧？憑什麽那個剛剛出了第一款產品，還不知道品相咋樣的新工作室就可以被特殊對待？還是公開競標！愛洗白！”

  最後那個三字經“愛洗白”是韓文的國罵，屬於比較粗魯的那種，程度相對輕一點的則是“艾西”，大體相當於中文的“臥槽馬勒戈壁”和“臥槽”之間的區別。

  雖然鄭英錫長得比較粗獷，平常穿著打扮也頗有點不修邊幅的流浪漢之感，可好歹也是韓國遊戲界知名工作室的製作人，像這樣和混**的小流氓差不多的口吻從他嘴裏說出來，還真挺罕見。也可以看得出來，此刻他的心情究竟有多麽鬱悶，多麽憤怒。

  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李恩錫的內心感受其實和現在的鄭英錫也相去不遠。隻不過他的性格較為深沉，大多數想法都會放在肚子裏，喜怒不易形於色，別人也不太看得出來。

  鄭英錫的那番話，對他來說也是感同身受。

  Lodumani工作室的項目為公司賺了那麽多的錢不說，我們地獄貓的前一款《洛奇》曾經是納克森公司總部在曆屆韓國遊戲大賞中一塊難得的遮羞布，現在這款續作《洛奇英雄傳》就更不用說了，直接包攬了最高大賞總統獎在內的本屆遊戲大賞，而且還將另外五個獎項收入囊中，幫助公司揚眉吐氣地實現了橫掃的目標。

  可是我們的遊戲項目，《洛奇》也好，《洛奇英雄傳》也好，天朝運營權還不都是公司直接指定給了提恩西提？有問過一句我們的意見嗎？沒有！

  所謂的失落，往往需要對比才能有更深刻的體會。

  從小養在深宮，錦衣玉食的皇帝司馬衷在得知百姓因為荒年沒有糧食而餓死的時候，驚奇地問出了著名的“何不食肉糜”的疑惑。而鄉下的農夫農婦談論起皇帝過的日子是什麽樣，大抵也免不了“連鋤頭都是金子做的”之類的荒誕猜測。歸根結底，都是拿自己的經曆來作為參照的緣故。

  現在地獄貓和Lodumani這兩間工作室的製作人，拿各自工作室的遊戲項目所得到的待遇和三人行工作室的《六道劫》做出對比之後，不平衡的心態便油然而生了。

  默默地端起自己麵前的普洱茶，輕輕地啜了一小口，李恩錫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雖然茶中已經加了不少蜂蜜，可是那股與平常喝慣了的咖啡截然不同的口感，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適應。

  “恩錫啊，金社長就沒和你解釋下，公司為什麽要這麽優待那個工作室嗎？”鄭英錫訕笑著問道，眼神中那股挑撥的味道被他掩飾得幾乎看不出來，“怎麽說你也是剛剛給他搬回六項大獎的有功之臣啊！”

  李恩錫輕輕地哼了一聲，彼此都在職場裏身經百戰才混到今天這個出人頭地的地位，對方話裏的潛台詞他又怎麽會聽不出來？看來這位前輩對於他自己在公司裏被邊緣化的境遇十分耿耿於懷啊，就連應該要一致對外的現在，還是時常忍不住要做出一些小動作來給自己下套。

  “金社長沒有直接說，不過我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下……那個三人行工作室，應該不是公司全資控股，甚至連控股權都沒掌握。所以，倒不是公司或者金社長故意要給他們不一樣的待遇，而是那個工作室本身就和我們有所區別。”輕描淡寫地回避了鄭英錫的招數，李恩錫故作淡然地回答道。

  鄭英錫驚愕地張大了嘴，一時竟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前輩很意外嗎？不管是您的Lodumani，還是我的地獄貓，都是在公司的規劃運作下全資建立的遊戲研發團隊。其實我們和工作室裏的其他人一樣，都是來納克森上班的普通工薪族，隻是因為您和我的業務能力，還有工作態度等方麵被公司看中，才會被提拔到製作人這個位置上。我們的所有項目也都是在工作室成立以後，才立案啟動的。可是他們不同，據我所知，這個團隊的核心成員是帶著已經完成度很高的項目以及一部分啟動資金來找合作的遊戲公司，所以納克森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個投資商。”

  一邊長篇大論地說著，一邊看著鄭英錫的窘態，李恩錫竟然感到有點兒微微的快意，看你現在還有沒有玩那些小伎倆的心情。

  看到沒有？這還沒有封測呢，僅僅是運營權的歸屬，以及工作室的控股權，人家就已經比我們領先一大截了。前輩您不盯著應該針對的目標，卻總是把注意力和小心思小盤算用到我這兒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就是在最近這次理事會上，平常表現一向很低調的代表理事許民先生，很難得地提出了一個議案，那就是如果這款《六道劫》的項目在封測中表現合格。他推薦在引入這個團隊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的趙倉廷理事就任研發部常務理事，正式接管那個工作室的企劃運作。這樣一來，以後公司就別想名正言順地直接幹涉那個工作室的事情了，除非將趙常務給換下來……”李恩錫放出了另一個重磅炸彈。

  難怪你今天會主動約我出來喝茶！平常成天擺著一副淡定的臭模樣，現在也終於坐不住了吧？鄭英錫狠狠地腹誹著。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鄭英錫很直接地反問道。

  “情況已經有所不同了，我原本以為這款遊戲的韓國運營肯定在納克森公司這裏，而天朝的運營權也會交給提恩西提。這樣宣傳研發之類的工作我們可以插手的餘地就很大，隻要和市場部運營部那些人一些暗示……可如果讓天朝遊戲運營商拿到了代理權的話，我們就一點影響力都沒有了！所以我才來找前輩商量一下，是不是有必要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

  雖然納克森有優先運營權，可還真不能保證一定能拿得下來。

  別說什麽其他公司用這個條件可以盈利，納克森公司自己在同等條件下不可能做不到的外行話。

  遊戲運營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牽涉到運營商的用戶規模數量、硬件設施水平、宣傳影響力等等很多方麵的因素，都會左右一款遊戲的具體營收業績。

  就拿天朝的代理運營權給了某通訊軟件集團公司旗下的遊戲《地下城與勇士》來說，不說一定會虧錢，至少在同樣的運營條件下交給提恩西提來運作，賺到的利潤可能隻是現在的一個零頭而已。

  不過那款遊戲是在納克森收購NEOPLE之前，早就已經談成了代理合約並且上線運作了，納克森收購NEOPLE之後也隻能承認這個既定事實。否則以納克森公司對天朝遊戲運營商的警惕之心，這款人氣極高的遊戲作品沒準還真會交給提恩西提來代理。

  然而納克森畢竟是一家以盈利為目的遊戲公司，要是別的公司開出的代理合約超過納克森的底線太多，勉強接手不僅不能賺錢反而要虧損的話，董事會那邊是沒法交待過去的。

  這時候鄭英錫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讓李恩錫十分意外。

  “說起來，針對那個工作室的事，我這邊倒是可能會有點兒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