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裏，偶像村一行人來到了汝矣島，因為這裏是著名節目《兩天一夜》開始的地方，他們興致勃勃地要進行模仿（其實就是惡搞），於是女搞笑藝人金申英學著《兩天一夜》的主持人薑虎東（一個相撲選手出身，轉行成為國民主持人的壯漢）的樣子，誇張地凸出下唇從KBS電視台的台階上砰砰砰地跑下來……

  剛看到這，劉可韋就發出一陣不可抑製的爆笑聲，注意到附近別人投過來的詫異目光後，他連忙敲了一下鍵盤上的空格鍵暫停了視頻，然後切換到皇城水牢的場景設計文檔，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今天是周六，本來可以休息。不過程序部那邊安排了加班，根據公司的規矩，程序或者美術加班的時候，策劃必須在場奉陪。所以策劃部除了許主策沒在之外，其他人此刻都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劉可韋用力揉揉臉，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按說被邴經理明裏暗裏提醒過那麽多次以後，他不應該還在公司裏做與工作無關的事，不過誰叫他沒事兒幹呢？再說了今天也不是正常上班的日子，對吧？

  有的時候，一個人的能力過於突出，也會成為某些方麵的問題。就像劉可韋這樣，三份場景設計文檔他一個人完成了兩份，還指導輔助佘關卡完成了第三份，期間還捎帶著花了不少功夫去提點宅胖子的活兒，饒是如此，他的空餘時間還是不少。

  可是畢竟團隊是一個整體，不可能將太多的工作分給他一個人去做，否則置別人於何地？許主策可以將工作經驗不足的佘關卡調過去給曹係統打下手，因為前者不會對後者構成太大的威脅，可是如果將劉可韋也弄過去的話，係統這一塊誰說了算還真不一定，加上他自己在關卡工作上的絕對權威和對文案那邊的影響力……許主策也不想現在就搞出一個地位等同於副主策的家夥放在身邊吧？

  經過汪經理那番提點之後，本來就不笨的劉可韋對這些彎彎繞的東西心知肚明，所以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在加班的時候，看起了網路上剛配了中文字幕的最新一期韓國綜藝節目《青春不敗》，隻不過要注意點自己的反應，別讓其他人看不過眼就好。

  對劉可韋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的佘關卡隻是稍微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瞄後，便又全神貫注地投入曹係統剛分給他的策劃文檔中去了；坐在劉可韋另一邊的宅胖子則好奇地湊近身子看到了屏幕下方最小化的瀏覽器標簽上寫著“《青春不…”的字樣後，露出了會心一笑；曹係統轉頭看了看，不耐煩抱怨著“搞什麽鬼，一個任務係統文檔看了這麽多天還能出問題？”說罷起身向程序部的方向走去。

  策劃部的平靜剛恢複沒多久，一陣越來越大的喧鬧聲就從程序那邊傳過來。

  “文檔上都寫得很清楚了，我也給你解釋過兩三遍，你怎麽還是不明白，主線任務的設計是要先完成上一個，就能馬上接到下一個。”這是曹係統的聲音。

  “你這設計有問題！交完上一個任務，可我怎麽去觸發接到下一個任務？一次通信不可能先後觸發兩個效果，你明白不明白？你來告訴我這代碼要怎麽寫？”這是另一個聲音，而且嗓門比曹係統更高。

  “我要會寫代碼還要你坐在這裏幹什麽？別人的遊戲都可以做到的事為什麽到你這裏就做不到了？你要不會做就去和黎主程說一聲，讓他換個人來做，別在這裏浪費大家的時間！”曹係統開始發脾氣了。

  “你不會寫代碼聲音還這麽大！當個破策劃了不起啊？別人的遊戲要是能做到，策劃文檔裏肯定會把前後邏輯寫清楚，你這狗屁一樣的流程圖，根本看不懂前後邏輯你讓我怎麽做？”那個程序員開始罵人了。

  劉可韋、宅胖子和佘關卡麵麵相覦呆了兩秒，一道起身向程序部那邊走去，想要過去勸和，結果還沒走兩步就聽到摔碎玻璃聲和廝打聲、斥罵聲傳了過來。

  於是他們不約而同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到了程序部，發生衝突的兩人已經被其他同事強行分開。有個留著平頭的瘦高個程序員被車光龍架著扯到一邊，麵紅耳赤頭發雜亂的曹係統被其他人扶到另一邊。

  低頭看看地板，一個摔碎了的玻璃杯，一攤顯眼的茶汁和著泡過的茶葉，還有一副鏡片出現裂縫的金邊眼鏡。

  曹係統不戴眼鏡，這幅眼鏡應該屬於那位瘦高個兒的程序員。

  “怎麽回事兒？”劉可韋冷著臉沉聲開口問道，“誰先動的手？”

  “他！”那個程序員恨恨地指著曹係統。

  “我就是拍拍你肩膀而已，結果你用胳膊肘就撞過來了，還好意思說我先動的手？”曹係統甩甩頭，滿不在乎地說，“道理說不過，就要用拳頭？你當哥會怕你啊？不服氣我們下樓找個安靜地方再練一練。”

  宅胖子被嚇了一跳，這還是平常那個和和氣氣處事圓滑的曹係統嗎？就算昨天策劃會議前後，按照劉可韋的說法，曹係統給他下了個套，那也是在表麵一片和睦融洽的氣氛下耍的一點小手腕而已。怎麽還有這麽暴烈剽悍的一麵？看來人果然不可以貌相。

  “行了老曹。”劉可韋攬過曹係統，皺著眉頭說道，“人家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別在這裏丟份兒了，咱們回策劃部去，這事兒等許主策和黎主程來了再處理。”

  曹係統還忿忿不平地想說話，被劉可韋直接推到佘關卡的懷裏，得到示意後佘關卡拽著曹係統轉身走了。

  “給黎主程打電話，催他馬上來。”劉可韋轉身對車光龍說道，“我這邊也會通知許主策，這件事我們管不了。”

  畢竟是各自處於爆發衝突的對立陣營裏，雖然兩人私下關係很好，此刻也不好表露出來。車光龍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拿出手機開始撥打。

  既然是找黎主程，想必那個程序員和車光龍一樣屬於服務器端，也就是所謂的後端、後台。

  “沒事兒都別擠這兒看熱鬧了，大家各忙各的吧。”劉可韋撂下最後一句話，給宅胖子使個眼色，兩人一道轉身走了。

  回到策劃部，稍微安撫了一下猶自怒氣衝衝的曹係統，過了一會，許主策和黎主程先後到公司了，兩人將曹係統和那個程序員叫進了會議室，門被關了起來，誰也沒靠近那一塊區域，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情況。

  劉可韋抓起煙盒和打火機，示意宅胖子一道去抽煙。

  “這種事兒多麽？”在路上，宅胖子訥訥地說，“說實話有點意外。”

  上次打架好像還是初中的時候，高中、大學、工作、宅……這麽多年過去，這還是頭一次碰到身邊有認識的人因為爭執而導致動手，宅胖子一時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多，但也肯定不會沒有。”劉可韋嘀咕著，“不過這種事一般不會在現在這個階段發生，怎麽也要等到測試期間，因為各種反饋意見對遊戲翻來覆去的改動，矛盾才會比較激烈，以後你就慢慢習慣了。”

  說得好像這裏不是遊戲研發公司而是黑社會道場一樣，還“慢慢習慣了”？宅胖子翻了翻白眼，暗自吐槽道。

  “你別不信，網上各種遊戲研發群裏隔三差五就會有這樣的消息，這裏策劃被程序砍了，那裏美術剁了投資老板什麽的，一點都不稀奇。”劉可韋苦笑著說，“你去找幾個策劃群加進去就知道了。”

  還真沒想到我竟然選了一個風險這麽大的高危職業？宅胖子哭笑不得地想道。

  兩人進了會客室，剛想關上門，車光龍卻先一步擠了進來。

  “你都戒煙了，還來這裏幹嘛，享受我們的二手煙不成？”劉可韋一邊關門一邊隨口問道。

  “老曹是咋回事？”車光龍直奔主題，“他受啥刺激了？平時看著不這樣啊。”

  劉可韋瞪起了眼睛：“你咋不說你們那個程序員咋回事？事情不會做脾氣還那麽大，當我們沒聽到啊？是他先挑頭吵架的，又是他第一個動手的，當這裏是啥地方？”

  聽著這兩個家夥在邊上口角，事不關己的宅胖子找了把椅子坐下，摸出煙和火機，自顧自地吞雲吐霧。

  “還不是因為加班的事心情不好唄，”車光龍撓撓頭，“而且平常策劃和程序溝通的時候，不都是你們遷就著我們嗎，大家也都習慣了，今天老曹咋就一點就著了呢？”

  “就是平時太慣著你們了，一個個才會蹬鼻子上臉的。他還有臉心情不好，不是因為你們拖了進度也不用來加班，而且我們策劃根本沒拖進度不還都陪著你們嗎？”劉可韋點了根煙，瞥瞥宅胖子話鋒一轉道，“不過要說老曹受了啥刺激，大概是因為這家夥昨天在策劃會議上搶了人家一個係統文檔。”

  躺著也中槍的宅胖子無辜地瞪大了眼睛，這還能有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