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段叔，你家人的意見是對的，宅太久不是好事，出來工作有益身心健康。”

  笑夠了之後，劉可韋表情嚴肅地點點頭，說了上麵這句話。

  “沒錯，而且你這年紀還不結婚，也確實說不過去了。”車光龍幫著腔。

  “我不反對出來工作啊，也不反對找女朋友啊。”宅胖子一臉苦澀地說，“至少我得找份我自己有興趣的工作，也找個我願意去相處的人吧？這要求過分嗎？”

  “你家人給你安排的啥工作？”劉可韋問道，“幹的哪行？”

  “一家旅遊服務公司，主要業務是廈門和台灣的往來機票、船票、酒店預定以及簽證報關之類的。”宅胖子意興闌珊地說。

  “你沒興趣？”劉可韋笑了笑，“對了，你怎麽來我們公司的？”

  宅胖子點點頭說：“偶爾在某個奇幻文學論壇上看到許主策發的招聘啟事，想著與其去廈門做我沒興趣的事，不如試試遊戲研發，至少我玩了二十年的遊戲，一直都很喜歡。然後投了份簡曆，三天後邴經理就直接打電話來我家，讓我到公司報到。”

  “那你如果辭職了，不打算幹這一行的話，就去廈門賣船票？”劉可韋伸了個懶腰，表情徹底的鬆弛了下來，“你不覺得遺憾嗎？”

  “我想好幾天了，”宅胖子臉上開始有點茫然，然後慢慢地堅定下來，“與其繼續在這裏混日子，不如去廈門工作，至少我業餘時間還是可以寫我想寫的東西，玩我喜歡的遊戲。”

  劉可韋點點頭站起身，走到大排檔的攤主那兒隨意加了兩個菜，然後又拎著三瓶啤酒走回來。先給宅胖子和車光龍倒滿，然後端起剩下的半瓶酒，對著瓶口直接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

  “段叔，我也不和你廢話。”剛放下酒瓶，劉可韋便開口問道，“你覺得在許主策手下沒機會做想做的事，OK，那麽你覺得我怎麽樣？”

  “啥意思？”宅胖子不解地問道。

  劉可韋看了看他，然後又轉頭看了看車光龍，說道：“本來不應該告訴你們的，按照公司的計劃，我們手頭這款項目上線以後，一切順利的話，就會開新項目，那個新項目的主策就是我。”

  “許主策可能看不到段叔你的能力，可是我能看得到。”劉可韋一隻手摩挲著下巴，另一隻手熟練地從桌上的煙盒裏掏出一支煙，叼在嘴上後單手打著了火，“我希望你那時候能在我身邊幫我，我可以答應你，文案這一塊完全交給你發揮，不會給你任何限製。而且你的待遇也包在我身上，我負責找公司爭取一個你絕對能滿意的數字。現在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為什麽？”宅胖子問得很含糊。

  可是劉可韋聽懂了。

  “因為在我看來，你和車兒都是真心想要好好做遊戲的人，而不是隻是為了來上班，公司裏像你們這樣的人，其實並不多。”劉可韋說道。

  “包括老曹，小佘他們也是？”宅胖子試探著問道。

  劉可韋沉默不言，默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吸著煙。

  宅胖子伸手揉著眉心，有點不知所措。

  劉可韋想要挽留他的誠意，他能感受得到。可是將自己的去留問題寄托在這位才認識了半個月，而且比自己還小了十歲的年輕人身上，他感覺這是一場賭博。

  第一個問題是，這款項目能順利做完嗎？

  入職的時候，為了強化他對公司的信心，邴經理曾經在會談的時候給他介紹過團隊核心成員的履曆。包括汪經理、許主策還有兩個主程和一個主美。

  要麽是業績很好的研發團隊裏的靈魂人物，比如說汪經理。

  要麽是國內大型門戶網站的智腦成員，金牌遊戲項目的主要參與者，比如許主策和龔主程。

  要麽是老牌遊戲公司裏的菁英分子，參與過多款著名遊戲的研發工作，比如說黎主程和黃主美。

  這些人的經曆都堪稱輝煌，以他們為樞紐所組建的團隊，按說隨隨便便做款遊戲出來，應該是和玩兒一樣吧？

  至少，宅胖子覺得自己真心沒有資格去質疑他們的實力。

  第二個問題是，真的開了新項目，劉可韋能當上主策嗎？

  如果這款遊戲能順利上線並且盈利，開新項目是板上釘釘的事，這一點可以確定。可新項目的主策，真的能落到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上嗎？

  要說專業能力，對劉可韋的水平，宅胖子是相當認可的。畢竟他自己提出的所有工作上的問題，他都能很輕鬆地給出有效的即時解答。不僅從業時間最長，就半個月的工作接觸來看，曹係統和佘關卡也隱隱認同劉可韋是許主策之外策劃部能說了算數的人。不僅如此，在跨部門合作的時候，很多臨時發生的狀況問題，往往到了劉可韋那裏就能解決了，不管是和程序部門的溝通還是和美術部門的交涉，隻有極少數情況下需要報到許主策那裏去處理。

  而且宅胖子也聽車光龍說過，劉可韋曾經是汪經理的同事，被後者從廈門帶到杭州來的嫡係之一。

  如果項目成功了，不從現有的策劃部成員裏論功行賞地提拔，而是去團隊之外招聘一個新的主策來空降，這也是說不過去的事情。

  看來，如果真的要開新項目，劉可韋成為主策的幾率還確實挺大？

  第三個問題就是，他真的當上主策以後，能兌現此刻所說的話麽？

  從常理來說，隻是短短半個月接觸，很難了解一個本來完全陌生的人。宅胖子早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輕信他人的熱血青年了，閱讀過那麽多描述人心詭譎的小說故事，更不會去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有傾蓋如故的童話。

  可是，這半個月的相處，是同事兼舍友的關係。比起另一位不同部門的舍友，這個同在策劃部的卷毛，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和自己呆在一起。

  性格、為人、脾氣……似乎也沒什麽太大的毛病？除了過於癡迷那個韓國女團，以及偶爾脫線抽風之外。至少自己在工作上有什麽疑難，每次找他，他都盡力給予了幫助。

  說起來，自己也算是欠了他不少的人情吧？

  退一萬步說，他欺騙自己能有什麽好處呢？再退一萬步說，真的發現他沒有兌現此刻的承諾，自己又會有什麽損失呢？

  到時候再抽身離去也可以理直氣壯了吧？

  反正廈門那條退路，其實自己也不是那麽想去……

  問完自己這個三個問題，宅胖子發現貌似劉可韋的一番話，還真把自己的去意給慢慢地打消了。看不出來這個平常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卷毛，竟然還能有這種鼓弄人心的手腕？

  你要話語權，我會給你。你應得的待遇，我會去爭取。

  這兩條一擺出來，自己辭職的理由就不成立了。

  兩盤新點的炒菜先後送了上來，劉可韋也不著急，笑嘻嘻地招呼著宅胖子和車光龍繼續開動。

  等到這兩盤菜再度消滅殆盡的時候，劉可韋才放下手中的筷子。

  “段叔你想好了麽？”劉可韋從桌上的紙盒裏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角的油漬，開口問道，“就等你一句話，給個答複吧。”

  宅胖子摸摸鼻子，猶豫著沒張嘴。

  “老段，你看老劉都這麽說了，你就暫時先別走吧？”車光龍默默在旁邊坐了很久，這時也忍不住插話道，“就算要走，你也要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再走啊。大家同事一場，你想給別人留下一個隻呆了半個月就閃人的印象？”

  “你們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麽著？”宅胖子終於悶聲悶氣地開口了，“那就過一陣看看再說吧。”

  “其實有些問題上，你還是要理解一下公司的難處。”劉可韋見目的已經達到，便轉口開導起宅胖子，“畢竟是新成立的團隊，我們手上沒有已經上線運營的項目。從建立公司開始，一直到第一款產品上線測試，一直都會處於隻有開支沒有收入的狀況。公司上下這麽多人要付薪水，租樓層，買設備，樣樣都要花錢。所以我們團隊的第一款項目，必須要盡快的做出來，而且還要盡可能地降低風險，所以適當地‘參考’一下其他產品的成功之處，也算是必須的。”

  宅胖子斜眼瞥了瞥劉可韋，悶聲道：“你是要忽悠我嗎？剛才還說這是國情，是業內慣例來的。”

  “沒有人是傻瓜，模仿跟風固然會穩妥一些，可是這樣是做不出真正成功的作品的，這一點我們誰都清楚。”劉可韋正色說，“肚子餓到不行的時候，有一口冷飯吃，誰還會去管它是別人吃剩的還是偷來的搶來的？總要先讓團隊能夠生存下去，我們才有資格為更高級的追求去奮鬥，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句話你應該體會比我更深刻。”

  宅胖子輕輕哼了一聲，這種觀點他很難認可，可卻又偏偏不知道該怎麽去駁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