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這麽一說，我現在可是越來越糊塗了。”卞識微不斷在手下記著什麽，聽了一遍村長家中發生的事情，心裏總感覺怪怪的。

  “從我們進這裏開始，就處處都透著古怪。”卞識微嘟囔著，吃了塊穀春剛煎好的玉米饃。

  “以前那些人怎麽不見的就先不管。首要的，進入這裏之後，根本沒有任何指示，告訴我們應該去做什麽，要做什麽才能通過這場試煉。其次，若是奪人木牌，分數便會轉移。對強者而言，這是最簡單的方式，這種設計分明就是在激起鬥爭。”

  “再者，那些怪物為何突然數量激增？之前說過，它們最早出現的地方是這裏，但離最近的地方卻未必是這裏。它們大量地往村中湧去，此事勿庸置疑。但為何又會在此地零散出現？”

  “接著，甘國田之死尚未查清，他又忽然‘活’過來，此事實在蹊蹺。你說仿佛看見他襲擊同門……他木牌已毀，此舉又意欲何為？欸不對，他木牌既然已毀……那說明人是真沒了。”

  “雖然據說聖杯可解水源毒性，但我們嚐試未果。而他們那邊……被那些怪物襲擊，原本就水源短缺，這下人員也損傷大半，情形應當不容樂觀，為何還有心思來設伏？”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別急。”許仙仙的聲音仿佛擁有能使人平靜的特質，她一開口，卞識微便下意識地朝她望去。

  “其他的先不談，最後一點——為何設伏，你這麽聰明，能想通的。”

  根據李洵之的回憶，他是因為收到了密信，才被誘往靈泉，從而遭受埋伏。

  “但李洵之隻身前往，寧信密信而不告知……”

  “打住，”許仙仙及時止住他的疑問，語氣甚至有些冷漠，“他們之間的事情與你我無關。”

  “重要的是，我現在要再去一次村長家中，因為唯有在那裏才能找到答案。在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結界。白柳兒想做什麽，仍由她去。”

  許仙仙走到穀春麵前，意有所指：“你不會看著凡人在你麵前死掉。”

  她用了“你”，而不是“你們”。

  穀春微微一抿嘴，她不懂周旋的那些話術，但被交待過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隻能淺淺笑著：“我會等你回來的。”

  整個穀家都陷在一種寧靜的氛圍中，這種寧靜充滿不安，也充滿詭計。

  而喬裝為穀村長的百戰峰副掌門林屾，正對著他室中一副耕牛圖皺眉。

  “幻境中並未探查到魔物蹤跡，結界也無破壞痕跡。但這些日考生之間發生許多事情，總覺得有怪異之處。”

  他麵前明明無人，卻發出聲音來：“想必是林長老今日勞累，有些多思。玉霖峰外數十位金丹境長老守著，幾十雙眼睛難道還盯不住幾個小輩？再者，如果真有什麽事情，不還有林長老這位劍尊在嗎。”

  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幅耕牛圖上的老農在說話，他胡須一抖一抖的，犁也放著，牛也跑了，就怕下一刻要從畫裏跑出來。

  林屾沉默了一霎：“隻願那些手段下作的別入我百戰峰，叫人看著礙眼。”

  “林長老說笑了，若是沒別的事，我焦丁便先走了。”老農扶了扶遮陽的鬥笠，滿臉堆笑。

  “還有一事，”林屾問，“其餘各峰，如今還餘幾人？”

  焦丁如實作答：“午時才計上來一回，邀月峰爭鬥最激，五日前便隻剩下三人，晉入最終地後我前去叮囑過一回，叫他們先歇幾日，近段時間不作爭鬥。您是不曉得那三個男娃娃有多好鬥，把我當騙子，差點兒動起手來。現在的年輕人啊——”

  “啊對，接著說。安建峰兩日前看破玄機，剩餘二人。夔峰和喋血峰也是同一日，不過有一事好笑，兩峰本都是剩下三人，喋血峰那三人本結為同伴，最後時刻卻忽然爭執起來，結果三人實力不相上下，均被‘毒霧’‘殺死’而移出幻境。昨日百戰峰也了結了，剩下四個，也晉入最終地。衡峰五人。現在嘛，就剩下碧落峰、黃金閣和您這玉霖峰咯。”

  焦丁的胡子又抖了抖：“估摸著也就這幾日，忙完過去便能歇一歇了。林長老身兼數職，也實在辛苦。在下俗務纏身，也不敢多耽擱了。前幾日得了壺好酒，改日邀林長老小酌如何？現下便先去了。”

  林屾回禮：“焦掌門辛苦。”

  焦掌門剛離開，林屾忽然看向一個方向。

  元嬰境的修士，耳力可遠至數十丈外。他聽見一聲短促尖叫，仿佛是從柴房傳來，好奇探出神識。

  原來是之前拿到金杯的那個孩子。

  聰明，仗義，不屈不撓，林屾對她有幾分印象。

  可惜根骨不佳，能修至凝氣圓滿已是她從前奇遇，日後縱然能築基成功，隻怕此生也難成金丹。修煉一途對她而言，並不是最佳選擇。

  沒想到她還能堅持到現在。

  隻見那小姑娘一肘將主持法事的道長撞暈過去，拖入柴房中。

  片刻後，“道長”整了整衣衫，從柴房中大步流星地走出。

  不、不對，這是——

  林屾目光一凝，些許訝異：“竟然是幻術。”

  對於自己不那麽感興趣的問題，比起一步步慢慢尋找答案，她更願意直接從一個人嘴裏撬出答案。

  灶房裏還剩下十五條鹹菜，搖搖晃晃的，像破破爛爛的深色布條。

  也就是說，除了他們四人，還剩下十一個。

  現在的“甘國田”，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她都不在意。

  她最在意的是，這場試煉的目的是選拔，那麽選拔的標準是什麽，最終要如何終結。

  既然是選拔，那麽互相殘殺直至無人的局麵應該不對，但既然是選拔，勢必要完成什麽條件才能脫穎而出。

  蘇之浩之前說過的話讓她有些動心。

  那是在一天前，她剛和幾個不懷好意的修士交完手，捏碎他們的木牌時。

  蘇之浩不知是本來就在那裏，還是其他的，總之他從角落裏走出，然後認真地告訴許仙仙：“想知道這場選拔的實質嗎？如果不能洞悉玄機，即使所有人被移出幻境也是無用的。想知道的話，我會告訴你的。”

  至於許仙仙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現在，她來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