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注定的再見(三)
作者:緣君九月      更新:2022-02-19 12:57      字數:2244
  蜀王府實在不同於其他王府,置於繁華都市之中,而是依山而建。此處占地百餘畝,更有良田美池,飛鳥走獸,珍奇花果,悠然自得,好不愜意。

  範昀作為京中有名有姓的閑散人物,隻來了一次,就覺得這地倍舒坦,美食美酒、溫泉馬場、絲竹歌舞、鮮花香茗……比他在郊外的莊子些勝了不知多少倍。

  嘖要不說許瀾會享受,他妹妹要真嫁過來,也能做一輩子富貴閑婦。若能聽那小子叫他一聲姐夫,往日帝都那些狐朋狗友聽說了還不給羨慕死。

  範昀再怎麽說也算是同他一起長大的,比那些烏七八糟的酒友飯友要熟悉他太多,即使承爵受封,也未對他改過半點態度。

  尤其在知道蜀地是這麽個好地方之後,無論來一趟花費多少,也要攬下這回的納采。

  皇後對此婚事極為滿意,範家不缺富貴,也不求權勢,作為皇後,她知道皇帝心裏依然不放心諸王,而蜀地偏於西南,又民風剽悍,宮中鞭長莫及,儼然自成一個小王國。

  皇帝表麵上十分寵愛這個侄兒,甚至同意他隨母姓而非承皇姓,在帝都時更是萬般寵愛縱容,賞賜黃金美玉,良田美宅,少年正是輕狂風流時,一時間竟成了皇城內最惹眼的人物。

  但皇後知道,他對這個侄兒寵愛有餘,猜忌和防備卻是一視同仁。他不會希望一個遠離自己的皇族子弟在擁有無邊富貴和自由的同時,再獲得不受管控的權勢。

  他應該娶一個高門女子,然後富貴安逸地度過一生。

  這是皇帝所希望的。

  而作為一個姑母,憑私心論,範皇後隻希望她的侄女可以嫁給自己所愛之人,不必是皇親貴胄,也不必富可敵國,她隻願這個聰明靈秀的女子能夠有一個好的歸宿。

  她應該有一個家。

  範皇後看著那個少年長成,說實話他並不是最好的人選,容貌太盛、姿態太狂、不思進取……但她也知道,這些被溺愛和放縱澆灌出來的耀眼和放肆,是她的丈夫一手促成。

  那少年生得太好,又太懂得如何獲取別人的喜歡,他就像是這繁華帝都中開出來的最華麗而糜爛到骨子裏的花,即使知道他溫柔外表下的惡劣,也讓萬千少女忍不住沉淪迷陷。

  未婚生子已經荒唐,還討了“清瓏”一稱封作郡主,早在百姓的茶餘飯後成為閑談。

  然而最可笑的是她和她的兄長,等到這個女孩二十六歲,才知道她不是不嫁,而是一直在等那個人娶親。

  “我還以為他永遠不會娶親的,”她的侄女早已不是花季少女,卻那樣天真地笑著對她說,“姑母,我好高興。”

  皇帝看上去似乎也很高興。

  範昀被這個喜訊衝昏了頭,帝都的紅綢買斷了也不妨礙他再去尋蘇湖和益州的行商,彩燈鮮花、美絲華錦,硬是要將整個範府淹沒在喜氣紅海中。

  畢竟封王後不能輕易離開封地,因此采擇之禮遣了親族入京,範昀自聽了皇宮裏傳來的好消息便開始準備著,還不等他那遠在西南的狐朋執雁納采,他就已經高高興興帶著自家妹妹的生辰貼奔向益州。

  “你閨女呢?”範昀不到成年就娶了第一任夫人,後來陸續納過幾門側室,但隻有正房誕下子嗣,可惜個個都是男孩,皮猴子似的鬧得他心煩,做夢都想要一個貼心棉襖似的千金。

  因此他一來為妹妹完成婚禮,二來也想再見見那糯米團子似的小丫頭。

  “嘖不愧在益州,”範昀看了眼俊逸青年身上的錦衣,再看了眼自己,“和你一比我這天衣閣買的衣裳都活像乞丐穿的。”

  許旭洲在他麵前從不婉轉:“既然知道,又何必再說出來自辱。”

  範昀在那些個世家子弟麵前蠻橫得不行,要是有誰敢這樣同他說話早被私底下蒙著頭打一頓了,偏生這位狐朋狗友嘴裏說出來就不一樣。

  他笑嘻嘻地問了許旭洲身後的貌美侍女:“綠浮姐姐,把小郡主帶出來玩玩唄,今天太陽多好,照得我心情都晴朗了。”

  綠浮微微笑著:“範校尉恐怕要失望了,小郡主身體一向不大好,在府中靜養,很少見人。”

  範昀的嘴角瞬間垮下去,牙酸道:“見她舅舅也不行?”

  侍女輕輕搖了搖頭,端上一隻丹芭紋藍琉璃盤,裏麵盛著籽粒飽滿的紅石榴,上麵還掛著未幹的水珠,泛著誘人的光澤。

  “什麽意思,用這個來堵我的嘴?”範昀不樂意,又偷偷瞥了那琉璃盤一眼,還是沒動。

  許旭洲一身染成龍葵紫的襴袍衫,敞開半邊露出裏麵雪白單衣和聯珠對鳥紋錦的蒼藍半臂,摩挲著拇指上那枚深藍純正濃鬱的青金石扳指,輕輕一眼瞥來,範昀頓時沒話說了。

  他娘的,一個男的長那麽風流做什麽,把他妹妹迷得神魂顛倒的。

  許旭洲還是許旭洲,還是那個一舉一動就能攝人心魂的美男子,不過從少年長成青年,從蜀世子變成蜀王,比起當年的張揚肆意,收斂沉穩許多。

  範昀喝了口他去年心心年年的月光白,不禁脫口而出:“我有時候真疑心你是開成衣和寶石鋪子的,不然怎麽穿什麽都能這樣風流。”

  許旭洲聽罷一點頭:“王府的確有這般產業,你若有心思我便帶你轉轉。”

  範昀將他妹妹的生辰貼按在掌下,目光忽然嚴肅起來:“你究竟鍾不鍾意我妹妹。”

  許旭洲仿佛是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怔愣半晌,輕笑道:“你以為我同她說過幾句話?”

  這一笑,他那粒紅得要滴血的朱砂小痣也隨著眼角微微上揚,任何人都能在這樣一雙丹鳳眼裏失神。

  範昀卻沒被他糊弄過去:“冬娥是我妹妹,你又是我至交好友。她從小就愛慕你,我一直知道,隻是從沒想過,她會嫁給你。我不相信她是那樣隻因為外貌就輕易交付一生的膚淺女子,我也不在乎你們之間曾有過什麽,但今後她要做你的王妃,即使你不愛她,我希望你能保她一生平安富貴,不叫她成個成天哭哭啼啼的怨婦。”

  青年望向他,表情如同多年前同他在香案前結下兄弟之誼時那樣慎重:“我答應你。”

  範昀心裏的石頭一下子落地了,他清楚許旭洲是什麽樣的人。

  他立刻鬆懈下來,將掌下的雙獅紋銀盒移到對方麵前,喜滋滋道:“楚國師已在天機樓合過八字,你與我妹妹乃是天定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