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毫無優勢(四)
作者:緣君九月      更新:2022-02-19 12:57      字數:2317
  少女的身體在風中薄得像紙片,好像輕輕一戳就能捅個穿心穿肺,但同時她的眼神又像捕獵的凶獸一樣堅定狠絕,絕不是她表麵上看去那樣安靜乖順,一個磕不得碰不得的瓷娃娃。

  那種狠勁並非是不共戴天之仇亦或圖殺人為樂,而是……憤怒和堅定。

  就這麽聽話?青禾將上半身的靈氣從心口運向雙臂,潮水般澎湃的靈氣湧向被符咒鎖住的脈穴,微微一震。

  那短刀在空中一現,它的主人便不管不顧地壓低身形,一個滑步繞過劈砍來的白光,鬼魅般繞到僧人的身後,刀尖刺向他的後頸。

  好快的身法。

  此時一聲輕響,青禾的右臂慢慢得以鬆動,他一把反手抓住那隻行凶的手,實在纖細得過分,不用多使幾分力就能捏斷。

  至此,再過十息。

  青禾目光一凝,捏住少女的手臂意欲向前拖。誰料少女反借他力將身體向上空一撐,短刀左手轉右手砍向青禾的手臂。

  此時僧人正集中靈氣去衝破脈穴,來不及護體,生生受了這一刀。幸得他修煉幾十載,雖不敢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絕非一般修士可比,臂上隻出現一道皮肉傷痕。若是凡人,定要被那利刀直削入骨。

  而用力之下,許仙仙隻感覺像是胸口被一截圓木敲鍾般狠撞上來,撞得她頭暈眼花,像一條白花花的活魚,投石似的被大力拋出,不知道會撞在那塊染著腥氣的砧板上。

  九。

  八。

  青禾輕輕瞥了一眼右臂上的小傷,並不在意,而是全心衝擊著身上其他幾處被封鎖的大穴。

  可惜誤入歧途。

  妖物本來善於蠱惑,何況是那等違逆天意、妖力超凡的妖皇。

  幾十年前他修為尚淺,未能認出那凶煞之輩,而今定要將其——格殺。

  法杖白光再現,原本幾十道彎鐮融作一道巨鐮,像一口森白牙齒,泛著寒光向被拋至半空的少女斬去。

  墨色長發編成的辮子在眼前飛舞著,比她一臂還要長的巨鐮劈向胸前的護陣。在頂樓所能望到的滿天彩燈中,許仙仙的瞳孔中忽然百般寂滅,隻剩下這一道無比刺眼的白光,而耳邊是清晰的破裂聲。

  她好像重回到被黑蛟震出耳血的那一天,從脖頸湧上熱且沸的血液,燒紅了半邊臉。

  此時青禾心中一動,望向對麵某高樓的屋簷,不免疑惑:“又是那妖物的同夥?”

  正欲一探之際,忽感一道寒氣暴風般降臨,將那巨鐮撞出無數裂痕,破碎一地後裹著寒氣向他衝來。

  淡淡的皂角香衝破風牆,一隻比常人體溫要低的大手蒙上她的雙眼,將討厭的白光隔絕在外,絲絲烏發因為風動而貼了幾縷在少女的臉頰上,她聽到了背後那人的呼吸。

  沒有絲毫慌亂,來人甚至笑著同她道:“漲到四十八時才勉強退出一人,看來非要五十才能換那什麽聖手出來賺錢。”

  “你那顧前輩真是座金山?”少年又像是真在疑惑,擋下那道重擊後環住許仙仙退出兩丈遠才堪堪停住,鞋麵摩擦得屋頂的透明琉璃發出滑稽的聲響。

  許仙仙被這麽一撞簡直眼冒金星,胃裏翻江倒海,臉色煞白,口微張了張似是想說什麽。

  北門戎卻被她這一舉動嚇到,臉色一變,冷漠地將少女的臉轉向一側,語氣不好道:“別吐我身上。”

  許仙仙臉紅了紅,壓住喉嚨那股上湧的酸意,正欲爭辯,就見十丈外的僧人舉起法杖一攘。

  她下意識便躲在了少年背後,又怕對方動手時將她誤傷,隻按著少年的肩膀不敢探頭。

  “我有點暈。”許仙仙按住狂跳的心口,忽然察覺了什麽似地朝不遠處一座較低的屋簷望去。

  然而什麽也沒有。

  天旋地轉中她的腳慢慢有踩在地麵上的實感,耳畔是很近的,少年不卑不亢的聲音。

  許仙仙難掩震驚地發現對方拋出去又收回的,正是自己那柄風花刀。而北門戎伸直手臂,將刀尖對著僧人,像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俠客一樣開口:“你與那人有何恩怨去清算便是,好端端地欺負一個小孩算什麽。”

  他容色嚴肅,負手而立,身形筆挺,就差把“正義凜然”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許仙仙小聲道:“他打我是因為我要攔他,不是欺負,我也不是小孩。”

  這小呆子以為她放低聲音別人就聽不見,可青禾豈是一般修士,他聽見這句話也不揭破,兩枚眼珠如浸在寒潭中的黑白棋子一般,幽幽地注視著兩個少年。

  “現在怎麽辦?”他的聲音貼在少女耳邊。

  許仙仙覺得耳朵癢癢的,小聲問道:“這個人你能打過嗎?”

  少年沉默一霎,仿佛是在估量著對方的戰力,一貫沒正形道:“那要打了才知道。”

  “但你一定打不過他,”趁兩方都“偃旗息鼓”之際,北門戎急流勇退,真誠地建議道,“不如咋倆逃吧。”

  “逃?”北門戎感覺到腰間傳來一點重量,是少女小心地拽著他的衣角。

  許仙仙在心裏默數著,從戚蓮身上染到的一點羅勒香氣在風中緩緩散開,讓這劍拔弩張的現場更增幾分危險。

  少女左右各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他腰間的剪裁得極合身的黑色布料,探頭探腦地同少年打商量道:“再數一百二十下。”

  “他就能來?”少年譏笑一聲,“丟個璧環把腦子也給丟了,你與他相識幾日,他是什麽人,背後有什麽底細,你可全都清楚?你那顧前輩,長得就不像什麽良民。”

  許仙仙立刻反駁道:“我一到帝都就和顧前輩相識,他幫過我很多事情,還助我提升修為,是個好人。”

  青禾自然不會傻到給這兩個小輩吵架的時間,此時左手和兩腿也漸漸解開束縛,一個箭步破出法陣,手握法杖衝向前方。

  北門戎掂了掂那短刀,略帶嫌棄地輕嗤一聲,許仙仙隻感覺手裏握住的那一點衣料像架在彈弓上的石子般咻地擦出,兩指間摩擦得發熱。

  少年很快和那僧人纏鬥在一起,鐵刃在空中擦出一層藍色火焰,與金光閃閃的法杖碰撞在一起,清脆的打擊聲不絕於耳。

  許仙仙的眼前幾乎是出現了好幾道重影,和發散得像蒲公英種子一樣的燈光相重疊,如果徐家兩兄弟在此,定會一個驚呼“好大的撲棱蛾子”,一個思考為什麽會出現這麽大兩隻撲棱蛾子。

  許仙仙朝裏走了兩步,唱衣似乎還在繼續,心口不由得再跳了跳,回想起北門戎方才說的話來。

  “我與你相識多久,又幫過你多少次?”少年慣噙著笑,兩指捏住刀柄在手中顛轉了個,桃花目中森森寒意,“你敢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