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薑許那般人物的傳承，若換成是別人，不知是該怎麽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恐怕恨不得天天捧讀。體悟天地，修煉道心。

  ??可惜許仙仙從小學符陣，之後又學刀。哪怕有辟邪一番吹捧，她也沒把幻術當做是保命防身的利器。就連許旭州向她叮囑過的東西，她嘴上答應著，現在想來依然沒做到。

  ??比如觀察。

  ??比如模仿。

  ??幻術四重境，一曰易形，二曰移神，三曰洞心，四曰造物。如果說易形是對自身外觀上的幻化，那麽移神又是什麽。她以往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幻術會被別人輕鬆看破，當然那不是自大，而是確確實實沒想到。

  ??她早應該多一番思量的。

  ??顧引不玩小狐狸的時候，手上總是轉著一把折扇。起初許仙仙以為那是什麽不得了的法器，結果上麵一絲靈氣都沒有，也不知道有什麽好擺弄的。

  ??或者是天熱，可他扇扇子從來不對著自己扇。

  ??比如現在，不知道為什麽，他往丹爐一扇，就有一縷赤焰從丹爐底下冒出。

  ??“現在就要放藥材嗎？”許仙仙第一次離這麽近看人煉丹，而不是被一腳踹出煉丹房，實在驚喜。

  ??不過這是露天的，算什麽煉丹房。

  ??“不急，先燒點水，水燒開了再扔下去。”顧引吩咐道，“你把雞蛋放到廚房裏去，提一桶清水，再拿個大碗拿柄長勺。”

  ??許仙仙一樣一樣記著，突然有種他要煮湯的錯覺。

  ??從前堂穿過去，灑掃的啞仆已經把院子打掃好幹淨，而該躺在地上的蒙麵人還是躺著，不過被已經擺整齊，靠著前院兩邊的石子路。

  ??一邊四個一邊五個，腳對著腳中間剛好空出幾尺路來過人，看上去就像在排隊睡覺。

  ??許仙仙拿了長勺，回來看見顧引正在閉目養神，忍不住多問一句：“這勺子是用來幹嘛的？”

  ??顧引作高深狀：“等會兒就知道了。”

  ??許仙仙沒有記著去翻她的《幻海迷經》，而是想先看看丹師究竟是怎麽煉丹的。

  ??顧引年紀比她大一輪，臉皮自然也比她厚一圈，指揮著小丫頭抱起差不多到她小腿高的木桶往丹爐裏倒水。

  ??顧引讓她倒了半桶水，剩下半桶留著備用。

  ??然後優雅地拿起了他放在一側的書卷，開始翻看。

  ??許仙仙：“？？？”

  ??“你開始了嗎？”許仙仙驚訝道。難不成他用的是什麽她從來沒聽說過的神奇方法，為什麽她從來不知道在煉丹之前要加水，也不知道要用勺子。

  ??“別著急，成大事者就要沉得住氣。你隨便去做點什麽都可以，其實不用在這裏守著。”顧引在捧起那本書之後，把他的扇子隨意放在了地上，看來的確隻是把普通的扇子。

  ??話雖這麽說，顧引自然是希望這丫頭能吸引點什麽天地靈氣過來最好。

  ??許仙仙堅定地搖了搖頭，一是她好奇煉丹的過程，二是她根本就不放心顧引煉丹。一個往自己身上熏奇怪香料的人，誰能保證他在煉丹時不發生點什麽。

  ??再說，那爐子裏煉的是藥嗎，分明就是她的血汗錢！

  ??許仙仙堅持不坐地上，蹲了快一刻鍾的時候水都開了。她趕緊站起來，眼巴巴望著爐子裏的動靜，像個等飯吃的窮孩子。

  ??看便看吧，顧引用左手斂住右手衣袖，右手則握住長勺伸入丹爐中。

  ??許仙仙認真記下他攪動的方向。

  ??先是從左上至右下，三下。

  ??再是從左下到右上再到……整整一圈，兩次。

  ??顧引的手忽然向上挪了幾分，許仙仙急得差點跺腳。難不成手握的地方也是有講究的？她剛才竟然沒有留意！

  ??當顧引發覺這丫頭正用一種熱切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手時，他忍不住把手往回縮了縮，結果少女的眼神更加熾熱。

  ??顧引幹脆又把開水攪了兩下，然後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水燒開了，可以放靈藥了。”

  ??冒著熱氣的白煙從丹爐上方散開，丹爐中咕嚕咕嚕冒著泡泡，內壁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許仙仙再次被吸引過去，聽說煉丹時放置靈藥的順序、劑量都極為要緊，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盡棄。

  ??水好像少了些。

  ??她回顧了一遍自己剛才記下的手法，打算一個細節也不放過地記下顧引煉藥的過程。

  ??最先放下去的是碎玉珍珠，別說在水裏顏色更漂亮。放下去之後顧引便把長勺靠在丹爐的提耳邊，然後再度捧起他的書。

  ??“等多久再放其他的？”許仙仙往丹爐裏看了眼，好像顧引把火弄小了些，水麵平平靜靜，幾十粒小小的碎玉珍珠靜靜沉在底部，暫時沒有什麽變化。

  ??“還有一會兒，不急。”顧引看樣子的確很悠哉，隻有許仙仙是不是探個腦袋去看珍珠化了沒有。水倒是漸漸變少了，可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珍珠卻還是沒動靜，依舊安安靜靜躺在那裏。

  ??果然是過了一會兒，明明許仙仙沒感覺和剛才比有什麽變化，顧引卻像是突然被按動了開關般把書放下，慢條斯理地開始放藥。

  ??大概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好看，就連挑個靈藥，顧引那慢條斯理的動作都可稱得上是優雅。

  ??先是六株天玄草，掐了頭後整個投入被燒得還剩三分之一的水中。天玄草的葉子寬大卻稀疏，中間的莖卻反而比較細，被扔進水中後葉子很快變軟，體積迅速縮小。

  ??火晶果剝皮扔進去，改成了大火。

  ??當然是許仙仙剝的皮，手上甚至還沾了些汁液。

  ??火晶果本來是硬的，不知熬煮了多久之後開始流淌出鮮紅的汁液，像番茄一樣軟爛。而天玄草早已融進水中。

  ??這時候的水又少許多，還剩最開始的四分之一。

  ??顧引伸出長勺，用凸麵壓了壓軟爛的火晶果，直到壓扁為止，又混著天玄草的墨綠液體攪動好幾圈才又停下來。

  ??丹爐中散發出一種奇怪的味道，有點像給馬兒吃的精飼料，聞著稍有些讓人惡心。

  ??此時天已經暗下來，隔壁院子裏都傳來不同的飯香，勾動了許仙仙肚子裏的饞蟲。她忽然覺得顧引拿著長勺攪動靈藥時的情形很像是在熬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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