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滿大半邊陽台的玉米粒浸泡在雨水中，少女哆嗦著跑到上陽台的小門旁，對著出現的黑影當頭一敲。那是一條頭大如燈籠的黑蛇，鱗片裏還泛著青色的光，身上帶著一股香料的味道。

  ??“嘶——”靈巧的修蛇不僅輕鬆避過她的攻擊，反而纏上她手中的竹耙，紅色的信子近在她呼吸處。

  ??楊晴子“哇呀”一聲連連後退，心跳快得可怕，不顧一切地搬起腳邊的條凳向黑蛇砸去。黑蛇沒打中，倒是打垮了堆著玉米棒的架子，她腳下一踩滑到在門檻上，後腦勺一股暖流直衝。

  ??黑蛇再度逼近，她忍著後腦勺的疼痛，撐起身向後退，腰上卻被蛇尾緊緊纏住，高高舉起後拋向樓梯。

  ??骨頭破裂的聲音清脆得像折斷一根根木柴，頭破血流的少女磨蹭著地板向外爬，在樓梯下爬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廚房裏的燈還亮著，卻沒有人在。十指沾滿汙血黑泥的少女恐懼地向外爬，抱著桌腿掙紮著想要站起來。桌腿被晃動得厲害，盛著一半豆漿的大盆當頭淋下，澆到滿頭汙血雨水的少女頭上，熱騰騰地冒著白煙。

  ??“阿——阿娘——”楊晴子聽到身後的聲響，牙齒打顫地喊出這幾個字，眼淚止不住地往外迸。

  ??少女用手肘磨蹭著地麵想要爬起來，頭腦卻在那撲鼻的異香中逐漸失去判斷。

  ??剛磨好的豆漿灑了廚房一地，潑了少女一身。

  ??黑影再度化為人形，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自己向外走去。而少女眼中空洞，仿佛傀儡一般，以一種奇詭的姿勢站立起來，踉踉蹌蹌跟著前方的黑影走出廚房。

  ??大雨傾盆，僵立成一排的四人隊伍中又多了一個，晴子和肩上還搭著汗巾的婦人站在一起。黑布鞋上的毛邊被順得服帖，滿頭的汙血泥漿也被衝洗得幹幹淨淨，少女的衣服和頭發緊緊貼著肌膚，身上冰寒得可怕。

  ??……

  ??蒼山鎮裏，霧氣濃得讓人看不清左右。可憑借著多年默契，嶽池中和他兩個徒弟輕鬆擋住了第一波攻擊。

  ??“二毛，怎麽樣？”嶽池中的手下重了些，沒留住活口。

  ??兩鬢斑白卻是少年麵貌的二毛收回最後一劍，臉上沮喪：“師父，三毛全給殺沒了。”

  ??身材高大卻長著張娃娃臉的少年委屈道：“沒有，師父，二毛瞎說。有一個跑了，我還放了追蹤符。”

  ??“繼續追。”嶽池中分別看了兩個徒弟一眼，一聲令下。

  ??在濃霧中繼續搜索，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這濃霧中似乎還混著股子香味，越往裏走越是濃鬱，像是細細研出來的花香。嶽池中警惕道：“屏息。”二毛和三毛立刻照做。

  ??濃霧深處、深深處是一處巨大的天然溫泉池，周圍桃枝翠樹相倚，好不怡人。可惜這溫泉裏圍的人實在太多，外麵兩圈拿劍的，裏麵還跪了兩圈，而溫泉最中央也最高的台柱上，立著一隻丹爐。

  ??一額頭冒汗的白須老兒在眾人最前方打坐，身後四人護法。五人口中念念有詞，仿佛禱告。而隨著他們的禱告，溫泉水上附著的一層血光慢慢向中間流去，甚至逆流而上，從外包裹著丹爐。

  ??這副畫麵實在過於詭異，所有護衛都是蒙麵黑甲，跪拜著的人也是個個著黑袍。若是個個手上再舉道符捧個燈什麽的，恐怕也和鄉裏專騙愚夫愚婦的那些邪教差不多了。

  ??跪了兩圈的黑袍人個個虔誠，像無法停止的機器般一下又一下朝中央的丹爐跪拜。

  ??“不好啦，門主——不好！”身上還汩汩冒著鮮血的人不知是如何跑得那樣快，跌跌撞撞跪在了一眾守衛前。

  ??“是那幾個小子？”守衛的頭頭是個絡腮胡，十分輕蔑地問了句。

  ??“不是，是別的，更厲害的！”

  ??“能有多厲害，聽說還是碧雲天的親傳呢。”絡腮胡從鼻子裏發出極不屑的哼哼聲。

  ??忽然一聲痛呼，來人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脖子，麵露痛苦之色，倒在地上。

  ??“蠢貨，竟然把人引過來。”白須老兒眼都未抬，再度調息，繼續念著口中的咒語。血光大盛，紅色的瀑布從下而上詭異地倒流，失去重力般漂浮在空中，混入濃鬱的霧氣裏。

  ??勁風從中間向四周外擴，茂盛的芳草和桃花枝都被壓到一側。原本蔚藍的天空霎時血光大作，直入暗夜。

  ??忽然一道劍光從天而降，絡腮胡用大刀架住那把長劍，生生往後退了四五步。二毛和三毛大喝一聲，也持劍向前衝去。

  ??四周護衛統統反應過來，紛紛拿出武器和兩個少年纏鬥。本以為是什麽厲害角色，兩個少年一開始還算謹慎。不料打著打著卻發現這些人體內雖是靈氣充盈、與自己修為相近的築基，卻是靈氣虛浮，毫不穩固。每一招一式都隻是套路，並不連貫。活像是做把戲看的。

  ??這下可樂了，二毛和三毛還記得要留活口，沒有抽劍鞘，星星點點落到人身上的多是拳腳，基本上用劍鞘往耳後一敲便暈厥過去。二毛算是心地善良的，想著這些人個個蒙麵就是不想被認出，興許背後有什麽。三毛卻不一樣，他原是獵戶之子，出手野蠻，打得個個鼻青臉腫、痛呼哀嚎。

  ??“看爺爺教你怎麽做人。”三毛一個飛踹將人直接踢入溫泉池中，不僅誤傷了兩個虔誠跪拜著的黑袍人，更是濺起池中巨大的水花，生生破壞了這如詩如畫的美好意境。

  ??白須老兒終於氣怒，雙手撐膝，大喊一聲：“有匪徒欲壞我聖教修行，當如何？”

  ??二毛和三毛正得意洋洋看著躺了一地的不經打的護衛，被這一聲那給叫蒙了。什麽聖教？什麽修行？可師父分明說這裏有這裏有同道求救，他們這樣子總不該是求救的吧。

  ??話音剛落，虔誠跪拜的黑袍人忽然一個個都停下動作，一片騷動。中忽然有人叫道：“聖教憐吾殘軀，予吾生命，乃再生父母。誰壞我聖教修行，便是邪惡之士！自當除之以衛道！”

  ??什麽情況？邪惡之士？說他們是邪惡之士，還衛道？

  ??二毛和三毛的表情凝重起來。

  ??絡腮胡倒還算有些功夫的，嶽池中觀他出手大開大合，頗像是軍中風格，有意與他多過了幾招。卻在那白須老兒的一聲喊下犯了脾氣，一圈掄過下巴往上出拳，絡腮胡慘叫一聲磕在旁邊的石頭上，瞬間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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