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餌(五)
作者:
緣君九月 更新:2021-07-21 08:12 字數:2857
寂靜的庭院中,灰蒙且青澀的葡萄串被撲上水花,瞬間給人一種晶瑩的感覺。少年猛吸一口氣從冰冷的水池中躍出,抹了一把淌著水的頭發。
??江硯文運功將全身衣服烘幹,卻發現天空中電閃雷鳴,豆大的雨珠從樹葉上滑落到他的臉上和肩上。何況才六月,這雨未免也太大了。
??江硯文撐起一個小小的屏障擋在頭頂,像是打了一把無形的傘。
??當務之急,是要向宗門通報信息。
??正想著結出甲字符,他卻警覺地發現,對麵房間裏的燈亮著。
??是誰?
??這裏不會再有別人,幕後之人?還是等待著自己的殺手?還是……
??江硯文握住劍柄,向前慢慢靠近。
??他走了三十步,每一步都防備著或許會出現的冷箭和毒氣,他的腳步很輕很慢,甚至屏住了呼吸。再加上這震耳的雷鳴,就算同期的金丹,估計也難以察覺。
??沒有魔氣,也沒有靈氣波動。一切都正常極了,眼看已經走到窗邊,江硯文不免疑惑,難道房間裏沒有人?屋裏已經不住人了,此刻卻有一股烈酒的香味。
??正當他這麽想的時候,房間裏突然傳來一聲極低的痛呼,若非細聽,已經被掩在雨聲中。
??房間裏的燈光很暗,從窗戶的縫隙裏,江硯文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盞很暗的燈,油都快燒沒了,所以如果要想看清楚東西,必須離燈很近很近。
??那人幾乎伏在案上,手上拿著一根針,像是在縫什麽東西。
??從一指寬的縫隙裏看,那人縫得認真,幾個瓶瓶罐罐放在桌案上。
??門是虛掩著的,江硯文不想打草驚蛇,還好縫隙夠他通過,隻是不太威風。
??屋內的陳設極為簡單,一張床一張桌,一盞燈一把椅,空空蕩蕩。
??又是一聲低嘶,江硯文手握著劍,越往裏走那酒味中又多了一股草藥的氣味。
??燈光太過昏暗,昏暗到他立在最靠近那人的陰影裏,所以沒有影子。而那人似乎太過專注,以至這樣都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少女的手臂實在纖細,抹過藥水的猙獰血口透出藍紫色,她正用針線縫合著傷口。而每穿紮一次,都會帶動身體的一陣顫抖。
??可她針法仿佛十分熟練,好像一個飛針走線的繡娘,而不是自己縫合傷口的傷者。
??江硯文微微皺眉,不敢驚擾她。直到少女將手臂上的傷口縫合完畢,咬斷了線打結,他終於開口:“不痛嗎?”
??少女仿佛對他的到來並不驚訝,而是反問道:“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在這裏?”
??這的確是江硯文剛才想問的話,隻是話到嘴邊卻不自覺地變了。
??他修行十數年,見過不少刻苦努力的修行者。卻是第一次見到有女修能對自己這麽下得去手,尤其……還隻是個及笄的少女。
??“痛。”許仙仙放下衣袖,伸手倒了杯酒送到嘴邊。
??翠花說她釀的酒是全益州第一,卻摳門地就隻給了她一壇。說這一壇是給她行走江湖用的,名為忘憂,說是喝下去傷口就不會再痛。
??可憐許仙仙剛才倒酒時手疼得厲害,小心翼翼打算倒一杯來清洗傷口,光是手抖就灑了兩杯那麽多,這時候已經算是第四杯。
??受傷還能喝酒嗎?江硯文疑惑地看著她。
??就在杯子沾到她嘴的一瞬間,隻見少女臉色一變,仿佛燙了舌頭般迅速拿開杯子,將杯中剩餘酒倒回酒壇裏,臉上浮起兩團酡紅。
??這也……太辣了!比小米辣還辣!
??差點沒嗆死。
??盡管她似乎隻喝了半口。
??許仙仙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好像沒看見過她哥喝酒,然後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從不當大將軍後,她爹平時也極少喝酒。
??明明聞著那麽香,怎麽嚐起來就是又辣又苦呢。許仙仙表麵鎮定,內心卻叫苦連天。
??不過好像手上是沒有那麽痛了,於是她嚐試著伸展伸展胳膊,結果衣袖上立刻滲出淡淡血色。
??“別亂動,傷口還會裂開,你暫時別用手……”江硯文忽然發現少女縫合的是右手的傷口,而右手手肘後方已經濕了一片,血跡都幹了。
??江硯文忽然想到什麽,語氣毫不緩和:“你站起來。”
??“怎麽了?”少女抬頭,然後站起身來。
??果不其然,一身素白的衣服染得到處都是血,最多的就是背上、肩上和手上這幾處,差不多都連片了。
??“你自己沒感覺嗎?血已經滲出來了。你受的傷……很嚴重,你是怎麽從她手下逃出來的。其他人又如何?”江硯文的口氣中帶著些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斥責。
??“我本來打算……”許仙仙一邊拾掇著桌上的瓶瓶罐罐和針線,一邊和他說話,“要是我處理完傷口之後你們還沒有人出來,我就自己把定金留在這裏,然後自己離開。”
??少女說話時吐出一股烈酒的香氣,神色卻淺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肋骨斷了兩根,胳臂和腳踝錯位,還好沒傷到內髒。我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如果我們的目的依然一致,可以動身。”
??“你是怎麽做到的,冰原巫女鼎盛時是真仙,如今就算實力大不如從前,也不是我們能打過的。”而眼前這個少女,隻是凝氣二層的修為。縱是體魄再佳,也不過以卵擊石。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醒來時就躺在水池裏。”許仙仙當然不會暴露自己的事情,就算編造個故事也太麻煩,索性裝傻,倒也不算說謊。
??真仙?北門戎的實力到底是什麽樣的,未免也太過強悍,竟然能擊退這樣的對手。一想到對方差點殺死自己的那幾次,許仙仙隻覺得後背生寒。
??說謊太容易被看穿,可她沒有說謊。
??“今日之事恐怕會很凶險,卞姑娘可以……自行離去,定金也不必退還。”江硯文搖搖頭,她如此傷重,又隻是個凝氣二層,要是這樣還被他利用,恐怕太過卑鄙。女子天生嬌弱,本不該太多接觸這樣的凶險。
??“當真?”許仙仙眼睛一亮,這些麻煩破事她的確不想攪和。
??“當真,隻是可能之後我們會去找姑娘述供,將靈泉村之事記錄在案。”江硯文言辭懇切,不似假話,“卞姑娘和我們不一樣,何況,你還有個弟弟。”
??許仙仙突然目光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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