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憐君何事到天涯(八)
作者:納蘭陽朔      更新:2021-10-19 12:20      字數:5100
  神龍子已經出手,更不知道還有多少江湖人潛伏在暗中窺探,若是自己敢有異議,說不準都不一定能夠或者走出皇城了。

  魏忠賢磕頭叩首,痛哭流涕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水仙看著魏忠賢驚恐落魄的從自己身旁走過。她沒有想到皇上居然隻是革去他的職位,將他打發到鳳陽卻守皇家祖陵。想到那些慘死在他手上的忠臣義士,無辜百姓,心中感到無比氣憤和委屈。但是她並沒有發作,站在她麵前得乃是皇上,而是委屈的跑了出去。

  神龍子心中知道楊水仙心中痛苦,雖然也覺得朱由檢對魏忠賢的處罰有些不當。但是皇上金口玉言,豈能隨意更改,想來朱由檢定然是有自己的考慮。他見到楊水仙哭著跑開,臉上一笑,也飛身而出。

  朱由檢看著楊水仙和神龍子離開,心中卻是大惑不解,對糖大師問道:“楊水仙一介江湖女流,如何對魏忠賢如此仇恨?朕看的出,她分明就是想要魏忠賢的命……”糖大師也是皺眉一笑,笑得很是悲涼,看著楊水仙遠去的背影,開口道:“據我所知,楊水仙乃是左都禦史楊漣的女兒。”

  朱由檢聽得“楊漣”之名,心頭一震。他在信王府的時候,就十分敬佩楊漣,忠君愛國,更是膽識過人,竟然想要憑一人之力就要扳倒魏忠賢。可惜最後落得下獄慘死……

  朱由檢看著跑出去得楊水仙,點點頭,道:“楊漣,乃是我大明忠臣,終生致力於爭‘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三案以正宮闈,並聯合上疏劾魏忠賢,被其誣陷下獄,受酷刑而死。”糖大師道:“忠心報國,力戰‘閹逆’,貫穿了楊漣一生,為人磊落負奇節。但是沒有想到,奸佞當道,導致忠良含冤。”

  朱由檢聽得糖大師一言,想到先皇重重荒唐之事,想到魏忠賢的禍國殃民,又想到楊漣等東林黨人一心為國,心中不免感歎。他對袁崇煥開口道:“朕定要為楊禦史平反冤案。”他沉思有半柱香時間,開口道:“明日早朝,朕自當昭告天下,加封楊漣太子太保、兵部尚書之職,諡號‘忠烈’,以彰顯楊禦史一心報國之心,以平天下讀書人之心。更要讓天下之人看到朕如何力挽狂瀾,將這大明天下重現輝煌……”話語間,心中也頗沉痛之意。

  琴老畫老見到神龍子如此,聽得朱由檢話語,和自己並無多大聯係。自知這次趕赴京城相助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便欲要趕赴陝西找到李自成,讓他將十三樓發揚光大。他們也便向朱由檢拜別,離開了皇宮。

  糖大師見到眾人都離開,便向朱由檢請辭,道:“我去將他們送出城。”朱由檢也不便強行挽留,見到眾人都遠去,心中卻是久久不能平靜。神龍子居然能夠隨便召喚不少的江湖奇人異事。自己雖然貴為一國之君,卻也不曾做到隨便即可召喚朝中大臣。

  他心中不禁要問單憑這些江湖人便可成為一股令朝廷不可小視的力量。若是有一天,神龍子這些江湖人若是要想起兵造反,那麽天下是否會重新易主呢?

  朱由檢並沒有將自己的擔心告訴身邊的袁崇煥。袁崇煥不是江湖人,但是佘逐末卻是江湖客。主仆二人就像是黏在一起一般。他心裏知道,佘逐末本身也是神龍子得好朋友。事情一旦發生,他是否還會站在袁崇煥一邊還是會傾倒向神龍子呢?

  神龍子已經穿過了幾條長街,鑽過了幾道小巷,卻仍然不見楊水仙的行蹤下落。他心中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不知道楊水仙走到了什麽地方,又會做出什麽令人想不到的事情。

  楊水仙的重心,定然是在魏忠賢身上。報仇,現在似乎已經成了她的使命與任務。既然朱由檢無法能夠依法處理,那麽就隻能夠自己動手。

  神龍子早已經忘記了方向,忘記了時間,幾乎連自己都要忘記了。他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在整個京城中瞎轉,他現在就隻想著能夠盡快找到楊水仙。他不能讓楊水仙再受一點委屈,更不能讓他離開自己。他曾經答應過楊漣,一定要好好保護楊水仙,讓她快樂,幸福。但是現在,她卻消失了。

  神龍子長歎一聲,頓覺的嗓子幹燥,便在街旁一處簡陋茶社坐下來,要了一壺茶,稍作休息。

  幾輛豪華的馬車從城中而來,似乎是要出城而去。

  街旁眾人都擁擠在街頭兩邊,對其指指點點,嘴中還念叨著什麽。神龍子不解,便問起緣由,茶博士開口不屑卻又似有擔心得壓低聲道:“你不知道,這些馬車可都是九千歲魏公公的車。剛剛傳來消息聽說新皇登基,快刀斬亂麻,幹淨利落,已經將魏忠賢趕出了京城,讓他卻鳳陽看守皇家祖陵。”茶博士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嘴中念叨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魏忠賢被趕出京城,真是撥開烏雲見月明啊。隻是不能殺了他,實難平天下百姓眾口啊?”言語間,頗多憤然不平,想來也都是受到魏忠賢閹黨得打壓剝削……

  神龍子點點頭,看著幾輛馬車出城,心中暗罵道:“魏忠賢這個老閹狗,不知死活。現在被革職,居然還不知道低調收斂,還敢搞如此場麵,真是無恥至極。不能夠將其誅殺,確實也難平天下百姓之口。”轉而想到魏忠賢被趕出京城,遠離權利中心,再也不能禍國殃民,也算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情。

  遼東戰事依然吃緊,川陝流匪日益強大,不知道朱由檢能否解決。

  忽聽得“劈裏啪啦”一陣響聲,不知道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已經有人開始在放鞭炮來慶祝這一刻的到來,也打斷了神龍子的思緒。

  神龍子臉上一笑,看著魏忠賢車隊遠離京城,還天下一個太平。忽然他的臉一沉,心中一顫,暗想道:“楊水仙總不會已經先行出城,等待魏忠賢,或者說她已經先一步趕到鳳陽……”他想到楊水仙在乾清宮前,在當今皇帝的麵,就欲要出手結果了老閹狗的性命,心中害怕異常。

  魏忠賢定然也是無法逃過這條死亡之路了。

  神龍子不敢再想下去,匆匆付過茶錢,便欲要出城而去。隻聽得一人喊道:“神龍子……”神龍子聽得聲音,回頭看去,來人卻是侯天行。

  神龍子不知道侯天行如何來到此處,開口問道:“你怎麽會來到這裏呢?”侯天行喘著粗氣,見到桌上茶水,仰頭飲下一杯潤潤喉嚨,道:“我師父讓我來尋你,讓你到法源寺,有要事相商。我幾乎要把整個京城都踏遍了,終於讓我找到你了。”神龍子看著魏忠賢遠去的車隊,又看看你侯天行殷切的眼神,問道:“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嗎?”侯天行點點頭,道:“若非發生了重大事情,我也不會滿京城的找尋你。師父讓你立馬趕到法源寺。”

  神龍子心中頗有些躊躇,心中雖然記掛楊水仙,但是想到楊水仙武功也算出眾,一般人也很難是其對手,心中也便放下心。他知道若非遇到重要的事情,糖大師定然也不會讓侯天行親自來找尋自己。他長歎一聲,心中暗暗祈禱,楊水仙莫要出事就好。

  踏入法源寺,神龍子便驚呆了。

  隻見的大雄寶殿前的石桌已經被搬走了,卻擺著一具棺材。棺材後麵居然還停著一輛囚車,囚車之中關押著一個衣衫單薄的女子,披頭散發,神龍子看不清楚這個人的麵目。魚鷂子和秋紫衣就站在棺材兩邊,就像是兩個守靈之人。他們臉上都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肅殺表情。神龍子想到魚鷂子和秋紫衣本來是跟著刀爺去了遼東,但是為何兩個人卻又出現在此地,刀爺又去了哪裏?

  難道說棺材中……神龍子沒有想下去,他已經不敢想下去。

  糖大師見到神龍子,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神龍子見狀,便開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棺材中又是什麽人?”糖大師臉色沉重,看著神龍子。神龍子的心又一次被揪了起來,他的身子已經開始打顫。他雙手扶住棺木,但是一顆心卻跳動得厲害。他似乎沒有勇氣,更沒有力氣去打開棺材蓋多看一眼……

  神龍子狠下心,輕輕的將棺材蓋推開,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棺材裏躺著一個人,此人不是別人,卻是睿親王手下的海刀。他的身上赫然有十幾道血口,鮮血已經染濕了衣衫。神龍子細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海刀身上共有幾十道血口,每一道血口的長度深度都是一模一樣。他忽然想到了花傾城,花傾城身上的血口和這些一模一樣。

  神龍子的臉瞬間也變得煞白,難道說海刀也是死在妖刀“天問”之下?

  棺材中還放著幾件西域喇嘛的法器,有六字真言的瑪尼輪,一個轉經筒,還有一根純金打造的金剛杵。

  神龍子心頭一震,看著這幾件法器。他不禁想起靈轉活佛座下的七大喇嘛來到中原,就是要來找尋這些遺失的法器。但是這些法器又是如何在此地呢?他不解的看著魚鷂子和秋紫衣,兩個人臉色都甚是難看。秋紫衣得眼睛似乎也因傷心而流過淚,神龍子心中不禁感到一絲涼意。

  神龍子看著糖大師,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不是藏地活佛丟失的法器嗎,又如何出現在這裏呢?”糖大師長歎一聲,道:“我從宮中回到法源寺,見到了刀爺……”神龍子心中一喜,聽糖大師口氣,卻甚是悲涼,知道定然是發生了什麽重要得事情。海刀得屍體又怎麽會被他們運到京城呢?一連串得疑問,使其開口問道:“刀爺現在何處?”糖大師開口道:“刀爺十分憔悴,身心俱疲,現在正在我的方丈室休息。”話音未落,神龍子已飛了出去,直奔方丈室而去。

  神龍子推開門便踏步走進方丈室,刀爺躺在床上一雙迷茫的眼睛正盯著天花板。神龍子看去,刀爺身穿一件黑色衣衫,額頭上的皺紋更深,眼睛中充滿了血色,麵帶倦容。幾日未見,已然滿頭銀發,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幾歲。

  床前還有一個小小的四方桌,上麵擺著一杯茶水。茶水已經放的很久,已經冰涼,就像是刀爺現在的心。

  神龍子看著刀爺如此糟糕的情況,實是不忍,卻還是開口問道:“刀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刀爺慢慢扭轉頭,就像是死人一般看著神龍子,一雙眼睛黯然無神。他的眼眶中卻分明含有兩滴淚。神龍子心中一驚,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刀爺如此不堪。更沒有見過刀爺落淚。隻聽得刀爺慢慢哽咽道:“海刀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海刀。”

  神龍子聽得這兩個字,想起了那個手持兩柄快刀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在多爾袞身旁得那個出手如電得殺手護衛。他竟然是刀爺的孩子?怨不得他的武功刀法如此淩厲,更是得到刀爺真傳。

  對此,他曾經有所懷疑。

  他又想到那日他夜入刀爺小院,故意露出兩柄快刀,刀爺那種不安的表情。他心中長歎一聲,自己早應該就想到海刀是刀爺的孩子。神龍子方自知道為什麽刀爺能夠及時得到關於滿洲韃子兵的一些情報,想來都是海刀飛鴿傳書給他的。

  海刀,是刀爺故意安插在多爾袞身旁得耳目暗探?神龍子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幅幅畫麵。但是每一幅畫卻都充滿了血腥與殺戮。海刀曾經出手,在蝴蝶穀中大開殺戒,殘殺了不少江湖客。那一切,應該也是無奈之舉吧?

  殺人者,人恒殺之。

  現在,海刀也已經死了。死在別人的刀下。

  刀爺接著道:“我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真的該死。”話說完,刀爺便“啪啪啪”扇了自己幾個巴掌,嘴角便也滲出了血。神龍子欲要出手阻止,卻也已經來不及了。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痛苦,更沒有人能夠代替他承受這種痛苦。

  糖大師此時端著一碗熱粥踏進方丈室。他看著刀爺,開口道:“阿彌陀佛。刀爺又何必如此呢?想那人生無常,生死由命,豈是你我能操控的呢?”刀爺看著糖大師,臉上帶著一絲苦笑,笑的卻令人感傷。

  神龍子看著刀爺,便將糖大師手中那碗粥接過來,遞到刀爺身前,道:“先喝碗粥,自己的身體才是重要的。倘若是海刀知道你如此,想來更是死不瞑目。”刀爺長歎一聲,點點頭,哽咽著低聲道:“你可知道,白發人送黑發人,乃是人間最痛苦的事情。你不會有這種刺骨的疼痛感覺……”

  神龍子臉上也帶著一絲苦笑,他也實在不知道在這種境遇之下,如何能夠幫助刀爺。他就坐在床邊,開口道:“我和海刀曾經見過麵,他的出手絕對幹淨利落。想來江湖之中,能夠勝的了他的人也不多,但是他又如何傷成了那般模樣?那些西域密宗法器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刀爺知道神龍子定然已經掀開棺材檢驗過海刀的屍體,開口道:“具體事情我也不太清楚。那一天,我忽然接到海刀的飛鴿傳書,說滿洲韃子已經集結力量欲要再次進逼中原,攻打大明。我便派鬼馬刀和刀清風快馬趕到杭州去通知你。”神龍子清晰的記得,那日鬼馬刀和刀清風趕到杭州的情景……

  糖大師卻開口問道:“如此說來,海刀竟然忍辱負重,一直都在後金滿洲國刺探著軍情?”刀爺一雙眼睛盯緊著天花板,臉上毫無表情,道:“不錯。當年滿洲韃子努爾哈赤單憑一己之力收服滿洲各部,建立了八旗騎兵。自此,憑借八旗兵力,以十三副鎧甲告天,以七大恨之命開始起兵,反叛大明。努爾哈赤自信到有些自負,總以為可以憑借區區幾萬的滿洲韃子就可以建功立業。他卻又極度仇視我們漢人,更甚至將我們遼東的漢人捉拿之後,當成他們訓練的活靶子。”

  努爾哈赤力量在數次征戰中更加強大,更是建立自己政權,定都盛京。如此,更是萌發了欲要衝破山海關,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得想法。大明軍隊也是屢受重創,若不是袁崇煥整頓邊防,依托紅衣大炮威力,擊退滿洲韃子,努爾哈赤也正是因為受到炮擊受傷,氣憤而亡。

  刀爺思緒似乎已經飛回了家鄉,慢吞吞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接著道:“遼東地處偏遠,地廣人稀,也是多有江湖人行走,遼東地域江湖人士公舉我為領袖。當後金軍多次在前線作戰,我們便趁機在他們後方多次搗亂襲擾,讓他們首尾不能兼顧。更有幾次,我們深夜潛入軍營,將他們糧草燒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