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憐君何事到天涯(三)
作者:納蘭陽朔      更新:2021-10-19 12:20      字數:5127
  楊水仙看著神龍子,開口道:“你安排的事情已經辦妥了。”神龍子聽後,點點頭。朱由檢和袁崇煥不知其理,驚疑的看著神龍子。佘逐末也不知道神龍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心中疑惑,但是他卻似乎知道神龍子定然是想出了辦法能夠幫助朱由檢,開口問道:“你又有什麽安排?”神龍子臉上一笑,看著朱由檢,又看看袁崇煥,道:“委鬼當朝立,茄花滿地紅……”

  朱由檢知道這乃是先皇天啟初年,魏忠賢與客氏交結,禍亂朝綱。有一道人宿朝天宮,日歌市中之語,被看作魏、客當道的讖語。

  朱由檢看看自己手,想到神龍子剛剛說過的話,知道他乃是想要幫助自己除去客氏夫人和魏忠賢。但是魏忠賢和客氏夫人唇齒相依,朝中且多是他們走狗爪牙,欲要將其除去,定然不是簡單易事。他心中也是躊躇,看著袁崇煥。袁崇煥也心中不寧,自知單憑自己和皇上的力量絕非魏忠賢客氏夫人敵手,他們隻有等待更好的時機。

  袁崇煥臉上倒是有了喜悅之色。現在神龍子已經要出手想幫,那定然是極好的。單憑神龍子得身手,再加上他在江湖上得人脈。這股力量卻絕對不能夠小覷。除去魏忠賢這等奸佞,想來是及容易得。

  朱由檢臉上也是帶笑,但是他的笑卻很是勉強。他知道,神龍子這種江湖客,代表卻又是一股新的力量。他雖然不同於高迎祥這種起兵造反得草莽,但是卻也是不容忽視得一股力量。他們出手,定然能夠幫助自己鏟除魏忠賢客夫人。但若是有哪一天,他們調轉槍頭,指向自己呢?

  躺在房中得風蕭蕭和易水寒,不就是很好得證明嗎?他們是江湖客,卻並不是政客。忠君愛國,對他們而言隻是不切實際得妄言。朝堂和江湖,永遠就像是似有似無卻又若即若離的一對情侶。

  神龍子看著兩個人,從他們眼神中,他似乎已然能夠看懂兩個人得心底。但是他還是一笑,開口道:“欲要鏟除魏忠賢,必先清除客氏夫人。”朱由檢卻道:“客氏乃先皇乳母,十八歲便入宮伺候先皇。當年禦史方震孺上疏,請逐客氏和魏忠賢。但真要處治時,先皇又手軟了,隻是令他們改過自新。先皇也曾將客氏驅逐出宮。不久,又把她召回宮中。”

  神龍子知道當年天啟朱由校為了化解朝中矛盾,故意將客氏夫人驅逐出宮,並贈送了大批金銀珠寶。名為驅逐,實在是讓其回鄉省親,卻算是皇帝得最高褒獎。但是卻在神王峪被鬼馬刀和秋紫衣用計攔下,轉送給了闖王高迎祥。

  神龍子想到高迎祥正是借住這筆橫財才能夠拉起大旗,造反起義,將戰火燒遍了整個川陝。若是朱由檢知道了當年自己所做之事,定然會憤然於心,記恨自己。

  朱由檢接著道:“先皇臨終前,曾召我入宮,囑咐我定要善待客氏夫人。若是現在將她驅逐出宮,定然對不起先皇。”

  袁崇煥心中知道朱由檢對如何安置客氏夫人也感到很為難,但是他卻也知道客氏夫人與魏忠賢勾結做了很多令人不齒的事情。

  當年天啟朱由校的皇後張氏,多次向朱由校談起客氏,魏忠賢的過失。皇後主持後宮事務,有權直接處置客氏。她沒有這樣做,或因投鼠忌器,或希望朱由校能夠自己決斷。

  一次,張皇後看書,天啟朱由校問她在看什麽書,她答曰:“趙高傳。”張後用意很明確,朱由校卻默然。後來隻是言辭批評二人,並未對其動手處理。然而客氏和魏忠賢二人知道了,又恨又怕,決定對付張皇後。他們散播謠言,說張皇後乃是盜犯所出,借以治張家罪。朱由校重夫婦兄弟情誼,這才保全了張後家族。

  盡管如此,張皇後還是深受傷害。在她有身孕時,客氏和魏忠賢派親信服侍,致使其流產。另外一些得罪兩人的妃嬪,連性命也難保。朱由校的裕妃張氏為客氏夫人所妒,以有孕之身被禁閉,絕食而死。馮貴人勸朱由校罷內操,被責為誹謗,賜死。李成妃解救,被革封禁閉……

  這些宮闈之事,楊水仙自然不想過多知曉。但是對於魏忠賢和客夫人的種種劣跡,她卻還是知道一些。尤其是對於東林黨人,對於父親的殘害……

  袁崇煥心中暗歎,想道:“若非客氏夫人與魏忠賢從中作梗,想來先皇定然會子嗣成群。”他不禁看著朱由檢,心中暗想:“倘若是天啟皇帝早早處置了客氏夫人和魏忠賢,能夠留下子嗣,想來今天坐在皇位上的定然就不是朱由檢了。那麽自己應該會一直躲藏在法源寺中,就像是一個囚犯一樣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

  神龍子不禁長歎一聲,道:“既然你們都狠不了心將客氏驅逐出宮,那麽就讓她自己來請辭好了。”佘逐末驚問道:“如何讓她自己請辭呢?”神龍子接著道:“據我所知,客氏是北直隸定興人,入宮前曾經嫁一名叫做侯二的人為妻,並育有一子。落葉總要歸根。在宮裏,榮華富貴享受夠了,也該到了衣錦還鄉的時候了。”

  神龍子卻開口道:“先皇讓你善待她,卻並沒有說讓她留在宮中頤養天年。天啟皇帝不也曾經讓她回鄉享福嗎?”朱由檢點點頭,神龍子口中得“回鄉享福”不也就是將其驅逐出宮嗎?

  楊水仙看著神龍子,問道:“你想讓她回老家?”神龍子點點頭,道:“她年紀不小了,也該回老家看看了。”朱由檢輕歎一聲,卻道:“但是客氏在宮中已經很多年了,她已經習慣了宮中的生活。我怕他不會如此輕易的就範。”神龍子撿起地上那柄長劍,劍很鋒利,絕對是殺人的利器。

  神龍子臉上帶著笑,道:“沒有人是不怕死的。更何況是一個婦人呢?天堂有路若是她不肯走,那就指條明路,直接送她去地獄。”楊水仙第一次聽到神龍子如此強硬的話,開口問道:“你該不是要去殺了她吧?”神龍子哈哈一笑,道:“我不是殺手,我也不會殺人。但是若要扮個鬼臉嚇唬嚇唬別人,這種惡作劇,我還是能夠做的來的。”

  他又看著楊水仙,道:“她害死了那麽多的人,想來心中定然會感到不安。如今新皇登基,她心中定然也是異常忐忑,不知道皇上會怎麽找她麻煩。若是這時候有幾個孤魂野鬼半夜找她……”神龍子並沒有講話說完,但是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

  神龍子臉上帶著笑,對朱由檢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不過是個江湖人,四海為家,隨遇而安。但是這大好江山卻是你們朱家的。你想留在自己手裏還是拱手相送他人,這些還必須你自己來做決斷”話說完,他便拉起楊水仙的手走出了禦書房。神龍子轉頭看著他們,卻道:“任何人的天下,江湖人卻依然還是江湖人。”

  神龍子一句話自然說的很清楚。不管山河多麽秀麗,更不管江山姓氏名誰,江湖人依然可以逍遙快活。江湖人沒有那些文人墨客的出將入相的朝堂向往,政治追求。他們的世界就是刀光劍影的生活……

  朱由檢和袁崇煥心中卻很是佩服神龍子的膽識。他們沒有想到自己認為極難的事情,神龍子卻在三兩句話間就已將事情搞定。

  神龍子嘴裏叼著一根青草,懶洋洋的躺在法源寺大雄寶殿殿頂上曬著太陽,就像是一隻懶洋洋的貓。楊水仙就蹲坐在他的身邊,看著神龍子。楊水仙的臉上一直都帶著一種喜悅。她這是第一次爬上他人的屋頂,而且寺院的大雄寶殿殿釘。她更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扮成陰魂不散的惡鬼去嚇唬人。

  想到客氏夫人那驚駭的一張臉,整個身子都要驚嚇的欲要痙攣,就像是一條狗。楊水仙心中感到開心,不由自主的想笑。

  一陣清風拂麵吹過,他們分明已經聞到了青草的氣息,他們分明已經感受到了楊柳又吐出新鮮樹葉的興奮,他們分明已經聽見了不遠處各種鳥的歌聲。

  大雄寶殿的香爐早已經搬走了,現在卻放著一張大大的石桌。桌上整齊的擺放著一套茶具。侯天行就坐在一張石椅上,翻看一本已經破舊的佛經。糖大師是一個得道高僧,卻更是一個茶道高手。侯天行並沒有能夠學會茶道,隻是胡亂的防幾顆茶葉,用熱水沏泡而已。

  馬蹄聲急促的響起,打亂了他們美好的享受。馬兒就從法源寺前停了下來。隻見的三道人影一閃,便翻牆躍入了法源寺。法源寺的大門似乎就是一道擺設。這些人似乎習慣了翻牆而入。

  人影一閃,已經翻身到了殿前。侯天行放下手中佛經,想要嗔怒,見到三個人卻臉色一變,不禁歎息一聲。神龍子並沒有動,他已經懶得去動,如此難得的空閑,他就想好好享受一下被太陽曬過的瞬間。

  清風拂麵,慵懶的陽光灑向大地。美人在旁,愁情與煩緒拋擲腦後。問世間,又有幾人能夠真正享受如此恬靜的生活?神龍子絕對是一個會享受的人,躺在大殿殿頂。他就會想到那幾年在三岔口的逍遙自在的日子。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夠打擾他這一分美妙時光。

  侯天行沏茶雖然遠不如糖大師,但是茶葉卻是極好的。若是能夠有幾壇好酒在,就算是給個皇帝也不換。他想到皇城中的好酒,想到被風蕭蕭打破的那壇酒,卻又感到歎息。

  楊水仙探頭仔細看去,翻牆入院三個人不是別人,卻是十三樓琴老和畫老,另外一個乃是小鬼頭李過。佘逐末站起身,單掌合十,故意開口道:“阿彌陀佛。幾位施主近日可好?不知道何故到我法源寺?”

  神龍子早已經告訴過他,近幾日十三樓會有人來到京城。他現在已經皈依我佛如來,江湖的俗事早已經都是水中花,鏡中月。琴老等人早已知道侯天行皈依我佛,拜在糖大師門下,出家在法源寺。但是見到侯天行的一隻臂膀,仍然是驚詫不已。

  李過陪同他們一路北下,也聽他們講起侯天行。侯天行的輕功絕對可以冠絕天下,更是江湖少有的妙手空空。十三樓的人都認為他的輕功早已經超過了當年玄心正宗俠盜司空囊螢。今日雖是第一次見到本尊,心中卻佩服至極。時過境遷,他現在卻已經缺失一條臂膀,更是成了一個佛門中人。

  小鬼頭李過見到神龍子,他心中更是歡喜。自己已經回不去蝴蝶穀了。但是在他心中,神龍子仍然就像是他的父親一樣。若是還有機會,他倒是很想再會蝴蝶穀看看。但是他卻更想去峨眉,看看陪伴自己長大的姑姑花仙子。

  琴老畫老見到侯天行,卻也並沒有客氣,坐下來倒了一杯茶水,想要緩解一下長路奔波疲勞。畫老飲一杯茶,卻搖搖頭,看著侯天行,道:“想來此茶,定然不是糖大師親手所沏?”侯天行點點頭,開口道:“喝了我的茶,卻還消遣我?”畫老哈哈一笑,卻道:“你皈依佛門,跟隨糖大師那麽久,就沒有能夠學到糖大師的沏茶之道?”

  侯天行也是一笑,開口道:“今日若是無茶,想必也就少了你的取消消遣?”畫老一愣,侯天行話說完,伸手一揮,一整套茶具卻直飛而起。琴老縱身一躍,又將茶具托在手心,杯中水卻未曾低落。他將茶具重新放回石桌,將杯中茶水飲盡,開口道:“侯堂主既然已經詭異佛門,又何必犯著嗔戒呢?”侯天行卻也是哈哈一笑,開口道:“小僧現在法號悟空。”

  琴老卻是一笑,道:“悟空師父,何必對老友如此呢?”侯天行卻道:“我法源寺有廟門,但是你們卻不敲門翻牆而入,又欺我沏茶不盡如人意。我佛祖也有獅子吼,更何況是我一個普通和尚呢?”

  神龍子忽然睜開眼,坐起身,看著琴老,問道:“琴老不遠千裏而來,想來也是辛苦異常?怎麽還有如此心情在此逗悶子呢?”琴老和畫老兩眼一對,便縱身而起,琴老瞬間便擊出十三掌,畫老手中一支判官筆也如一柄利劍削向神龍子。神龍子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會對自己出手,頓覺的兩股勁風襲向自己。他臉色瞬間變了色。神龍子向後一個翻身立於殿頂屋脊上,看著兩個人。

  楊水仙和侯天行李過三個人也都沒有想到會有如此變故。

  隻見的琴老和畫老一個揮掌,一個執筆,左右夾擊同時擊向神龍子。神龍子身體輕輕一滑,就像是一條泥鰍便從兩個人身旁竄出,翻身落在殿前石桌上。

  琴老和畫老也從殿頂躍下,兩個人卻並沒有再出手。琴老倒一杯茶一飲而盡,看著神龍子,道:“這乃是對你當日在軒轅台酒壇中下藥,害的我們大瀉了三天的懲罰。”他一句話說完,眾人都是哈哈一笑。侯天行卻不明白,一雙詫異的眼神看著所有人。琴老接著道:“幾位堂主想辦法要懲罰你,但是我們並沒有想到什麽好辦法。”

  神龍子看著他飲下一杯茶,卻開口道:“你就不怕我在這茶水中下藥嗎?”琴老就像是觸電一般後退一步,看著手中的茶杯,卻忽然一笑,道:“侯天行這壺茶本是給你沏的,怎麽會下藥呢?”神龍子哈哈一笑,卻道:“茶水,卻是給我沏的,但是我卻一杯都沒有喝。因為我知道你們今天一定會來,到了這裏一定會飲茶。這壺茶,卻是為你們準備的……”

  琴老瞬間丟掉茶杯,伸手按住小腹,但是卻未感覺到異常。畫老也是一樣,等待一炷香時間,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見到神龍子臉上露出的奸笑,兩個人知道又被他戲耍了一次。

  神龍子臉上一笑,道:“你們若是想要懲罰我,完全可以請我喝頓好酒,順道在酒中下藥,讓我也大瀉三天?”楊水仙臉上帶著笑,道:“難道喝酒還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琴老哈哈一笑,道:“若是我們請你喝酒,想來你定然不會上當的。更何況……”他翻了一下衣兜,開口接著道:“我們現在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所以我們就隻能夠先下手為強,對你來個下馬威,嚇唬你一下。這種懲罰就已經足夠了。”

  侯天行聽得兩個人談話,心中更覺納悶,便將楊水仙拉到一旁,問起發生的趣事。

  神龍子臉上帶笑,道:“幾位不遠千裏而來,神龍子心中甚覺過意不去。但是你們空手而來見老朋友,傳到江湖上還以為十三樓摳門呢?”琴老見到神龍子,心中說不出的愉快,聽其一言卻開口道:“是你飛鴿傳說讓我們來京城,我們本以為你會好酒好菜伺候,因而我們都是空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