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憐君何事到天涯(二)
作者:納蘭陽朔      更新:2021-10-19 12:20      字數:5096
  他不禁心中打起亂鼓,如何處理朝廷和江湖上的事情,就像是禦案上的奏折一樣重要。對於江湖人,卻也不能不有所防備。江湖人,可以利用,卻也絕對不能夠重用,包括瀟湘子。

  看到神龍子,朱由檢卻不自覺的想到了袁崇煥。他雖有忠心,但是卻私自隱藏在法源寺內,竟然和這些江湖人保持著如此一種無法言明得關係……

  朱由檢越想越覺得心內攪動不舒服,更有一種如鯁在喉得感覺。

  他心中雖然有疑慮擔心,卻故作鎮定,現在就是要好好利用他們的時候,開口問道:“神龍子,不知道什麽風將你吹到皇宮之中?”神龍子哈哈一笑,道:“長夜漫漫,閑來無事,隨便出來走走。不曾想卻迷了路,轉到皇宮中來了。真是罪過,糊塗至極找不到回去的路。”

  朱由檢卻笑道:“不知道神龍子要去什麽地方?我可以派人送你過去。”神龍子看著朱由檢,卻搖搖頭。朱由檢又是一笑,道:“你不相信我?”神龍子仰頭飲一口酒,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你的人。我害怕他們暗中對我做些手腳,我可承受不起。”朱由檢聽他話語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他雖然知道神龍子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話,但卻是他現在真實的處境。

  風蕭蕭和易水寒就是最好的證明。

  神龍子和朱由檢兩個人對話,根本就無視風蕭蕭的存在。此舉,比用刀插進他的胸膛更令人難受。他反手揮出一劍,直刺朱由檢的後心,這一劍速度奇快。朱由檢也已經感到了背後襲來的那股令人膽寒的殺氣。

  他的臉色卻沒有變,因為他知道,神龍子一定會出手相救。

  神龍子身形一晃,隻聽得“哢嚓”一聲,風蕭蕭手中長劍卻刺破了神龍子手中那壇酒。酒水便“嘩啦啦”流了出來。

  神龍子見狀,怒喝一聲,道:“殺人我並不管你,但是你打壞了我的酒壇子,我就不能輕易饒恕你了。”話說完,反手便推出一掌重重打在了風蕭蕭身上。風蕭蕭就像是一條死狗被打飛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那張禦案上,將禦案摔得粉碎。

  幾十道奏章也都飛落地上,就像是飛落的煩惱。

  風蕭蕭手中長劍卻已經到了神龍子手上。

  風蕭蕭嘴角流出血,他欲要掙紮著站起身。神龍子忽然反手一劍直抵風蕭蕭的咽喉,臉上帶著一種壞笑,道:“我想知道多爾袞到底收買了多少像你這樣的江湖敗類為其所用?”朱由檢聽得“多爾袞”三個字,心猛然如劍刺了一般。

  他早已經聽袁崇煥提起過滿洲後金國睿親王多爾袞的事情。卻沒有想到風蕭蕭竟然投靠了後金的滿洲韃子。想到先皇駕崩幾日,自己剛剛登基,多爾袞已經知道了消息,並已經派出了殺手要取自己性命,心中感到後怕,仿佛整個身子都落入了寒冰之中。

  風蕭蕭一雙怒火的眼睛死盯著神龍子,仿佛要將神龍子燒化。但是冰冷的劍似乎已經要劃破自己的咽喉,他似乎已經感到了那柄劍發出得寒氣,感覺自己鮮血正在向外流。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臨死前的恐懼。

  風蕭蕭就看著神龍子手中的劍,劍上沾滿了鮮血。下一個,也許就是自己的血。

  朱由檢瞪大眼睛看著風蕭蕭,想到人的生命卻是如此的脆弱。他又看著散落滿地的奏折,不經意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萬事開頭難。

  但是作為新皇得他卻知道這是天底下最難得事情。但是他已經登上了皇帝寶座,就要接受這種命運安排。這件事就算是再難再痛苦,他也一定要咬牙堅持得走下去……

  神龍子看著朱由檢痛苦的表情,發現他的頭上已經有了幾根白頭發,想到他最近處境,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同情憐憫之感。

  可憐生在帝王家,一句話多麽的令人感到無助與可悲。

  禦書房外傳來一陣噪雜的腳步聲。一人開口尖銳喊道:“有刺客,保護皇上……”聲音發嗲,就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神龍子聽得此人言語,身上不覺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朱由檢知道說話的乃是魏忠賢,他多麽想用神龍子手中長劍取下他的首級。就是因為魏忠賢等佞臣的存在,讓自己的皇兄朱由校身居後宮七年,不理朝政。朝廷軍機大事,乃至大臣的生殺榮辱都操控在了魏忠賢的手上。更令他氣憤的,乃是朝中官員居然都在為魏忠賢建造生祠。

  更有甚者還別出心裁,建議在國子監建造生祠,把魏忠賢與孔子並論:“孔子作《春秋》,忠賢作《要典》,孔子誅少正卯,忠賢誅東林,宜建祠國學西,與先聖並尊。”

  朱由檢氣憤難平,他知道現在絕對不是對他動手的時候。朝中到處都是魏忠賢的耳目走狗爪牙,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自己必須要建立屬於自己的親信團隊。他知道還有很多朝臣是有愛國忠君得明賢,由於政治環境得因素,以及魏忠賢得淫威,他們暫時性得選擇了明哲保身得隱忍,不得不趨炎附勢。這些人卻又有著坐人最低得底線,是閹黨的邊緣人。他要想辦法找到這些人,並且重用這些人。但是眼下這種時局,能讓自己信任的現在也隻有瀟湘子和袁崇煥。兩個人都不在朝廷為官,事情真的讓他為難。

  魏忠賢正率領著幾十名錦衣衛的人趕到書房外。朱由檢看著魏忠賢故作姿態,在自己麵前演戲,心中火起,不禁暗罵道:“老閹狗魏忠賢,等著事情解決了你就出現了。火候拿捏得倒真是時候……”他心中暗罵魏忠賢,臉上卻仍然帶著笑意。風雨未定得時候,絕對不能夠和他翻臉,若不如倒黴得定然就是自己。他痛苦得臉上堆著笑,迎出禦書房,道:“眾卿家都辛苦來保駕,真是讓朕感激不盡。但是幾個小毛賊而已,何須魏千歲親自出馬呢?大家都忙碌了一天,也都散了回去吧,朕沒有什麽事情……”

  魏忠賢心中也是奇怪。田爾耕傳消息說,多爾袞接到飛鴿傳書,派出兩名頂級殺手入宮。殺掉朱由檢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得簡單。他原以為單憑風蕭蕭或易水寒,總可以取下朱由檢項上人頭。為了安全起見,他又安排錦衣衛在身旁,掩伏在禦書房不遠處。隻待事成,自己便帶領錦衣衛“故意”捉拿刺客……但是卻沒有想到朱由檢竟然毫發未損,且不知風蕭蕭和易水寒兩個人是生是死。

  朱由檢作為信王時候得事情,魏忠賢早已經了若指掌。在他的身邊,確實有一個江湖客,瀟湘子得存在。況且他知道,瀟湘子曾經作為劍八仙之一守護名劍山莊劍閣。武功自然也是不弱。當朱由檢離開信王府,踏入皇城得時候,堅持要將瀟湘子帶在身邊,否則將不會登上九五至尊寶座。魏忠賢自知,那是因為他想要有一個人能夠在這紛繁負責得皇城了得到安全得保障。但是那也隻是一個心裏安慰罷了。

  單憑一個瀟湘子卻絕無可能擊敗風蕭蕭和易水寒兩大高手。更何況,他得到消息,朱由檢今日又秘密接見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瀟湘子將其送出宮門後便沒有趕回來。

  難道說,朱由檢身後還隱藏著一個更加厲害得自己還不知道得狠角色,能夠輕鬆擊潰風蕭蕭和易水寒?若真如此,事情就將變得複雜了……

  聽得朱由檢的話,心中頗不是滋味。朱由檢年紀尚輕,“演戲”倒是有些天賦。但是魏忠賢在這諾大得皇宮之中生活了幾十年,現在,更是到了水火不容得地步。若是不能夠將朱由檢除去,那麽倒下得那個人就一定是自己。魏忠賢自然不會讓一個乳臭未幹得臭小子扳倒。

  他不相信滿洲韃子多爾袞給他得空口承諾,但也知道朱由檢一定會想辦法剪除自己。後下手遭殃,先下手為強。魏忠賢為了自己,也絕對不允許朱由檢得存在。先皇天啟朱由校雖然沒有子嗣,但是朱家卻還有其他子孫。

  魏忠賢雖然從小不學無術,紈絝浪蕩,從小也曾學過幾天私塾。掌權之後,也是多多研習宮庭之事,對於前朝曆史也是頗多了解。他心底崇拜得就是漢朝得霍光還有三國曹操。

  霍光權傾天下,可以隨意廢黜皇帝。曹操更是奸雄,能夠挾天子以令諸侯。別人做的,自己也就做的。朱由檢不能夠操控在自己手中,那麽就換一個可以操控的人坐上乾清宮那張龍椅上……魏忠賢開口道:“想來讓皇上受驚,乃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罪過。老奴願意留下來保護皇上……”

  朱由檢聽得魏忠賢得聲音,就有一種惡心想吐得感覺。他知道魏忠賢想要留下了,看清書房內狀況,心中暗想道:“你這個老狐狸,想看看書房中狀況,好製定下一步謀害朕的計劃。”他想到此,哈哈一笑,道:“卿家有此良苦用心,朕心中感到無比欣慰。卿家為了先皇駕崩一事操勞了好幾天,應該多去休息。卿家乃是先皇肱骨之臣,想來朕還有很多地方欲要向卿家請教。若是累壞了身子,誰來替朕解疑答惑呢?豈非更對不起先皇……”

  朱由檢聽著自己對魏忠賢得恭維,都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得惡心,就猶如一桶糞便塞進嘴中的感覺。他接著道:“國事要緊,朕還要連夜批閱各地送來的奏折,想要個清靜的場地,你就派幾個人守護在書房外就好了。”

  魏忠賢知道朱由檢本就是要將自己逼走,聽他話語,若是強行留下恐有不妥,也容易落下口實,便安排了十幾個錦衣衛親信守護在禦書房外。魏忠賢便轉身憤然離開了。十幾個錦衣衛見到魏忠賢離開,便分散在禦書房四周,仿佛要將朱由檢監禁起來一樣。

  朱由檢心中卻又窩住了一團火,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直被囚禁的鳥,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朱由檢憤恨得掩起門,似乎要將世界一切煩惱都關在門外。

  但是煩惱心底自生,莫說是一道門,就是十道百道千道門,又如何能夠關的住呢?

  朱由檢走回書房,卻見的神龍子一臉壞笑的看著自己。朱由檢不明就裏,壓低聲音問道:“你笑什麽?朕,如此這樣,著實令人可笑?”神龍子隨手撿起一道奏折,簡單的翻看後抬頭看看房梁,道:“憶昔午橋敲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

  朱由檢自小雖無多大抱負,卻也是飽讀詩書。聽得神龍子一言,知道他念的乃是陳與義的一首《臨江仙》。他開口對接道:“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蹬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他知道這首詞乃是寄寓對家國淪喪的深深感歎。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身處內憂外患的地步,舉步維艱,就像是一個深陷沼澤地中拔不出腳的人。現如今,朝局如此,內憂外患,有誰能夠真正得力挽狂瀾呢?

  朱由檢看著自己一雙手,想到“手無縛雞之力”一句也並不為過。他不禁長歎一聲,低聲道:“朕也想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可惜……”神龍子知道他內心痛苦,道:“魏忠賢把持朝政,禍害忠良,早晚要為此付出代價。”朱由檢道:“話雖如此,但是現在外有滿洲鐵騎虎視眈眈,內有高迎祥幾十萬農民軍。先皇駕崩,這幾日來,朕念及此,每日都睡不好覺,夜裏都會做噩夢。倒不似在信王府中,活的一個瀟灑自在……”

  朱由檢伸手指著那張椅子,開口道:“如坐針氈一般,處處刺痛朕。”神龍子知道其內心痛苦,卻開玩笑想要緩解一下,故意道:“如坐針氈,刺痛得不應該是屁股嗎?”朱由檢聽得神龍子一句,雖覺好笑,卻也沒有笑出口。又看著滿地散落得奏章,接著道:“先皇登基,未曾在那朝堂多呆一天,便躲進後宮研究木器。現在這奏章如同雪花片一般積壓在案前。朕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能夠批閱完成。”

  積壓在他心底得滿腔怒火似乎就在這一刻完全發泄。

  他撿起一份奏章,隻看了兩三言,便丟向門前,卻低聲破罵,道:“魏忠賢這條老閹狗,不知道安排了多少耳目爪牙在這書房周邊監視著朕。朕批閱得奏章,卻還是要到他得手裏過目一下。不知道誰是君來誰是臣……”

  神龍子臉上一笑,道:“你如此痛苦,那是因為你心憂天下所致。”天下,是他朱家得大明天下。朱由檢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接著道:“心憂天下?那又如何,我就像是被捆縛住雙手的人,想要做些什麽都不可以。打開門,不知道有多少奸臣賊子虎視眈眈得盯著著禦書房……”他又看看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憤然接著道:“我隻有批閱這些奏折,但是批閱了卻又被攔在了魏忠賢手上。如此,下不知朕意,朕就像是一個被他們戲耍的猴子。”

  朱由檢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死去得風蕭蕭和易水寒,想到神龍子口中提到“多爾袞”更是憤然得想要發瘋。他上前狠狠得兩腳踩在風蕭蕭得臉上。風蕭蕭得臉瞬間便被踩得有些扭曲變形。但是在朱由檢腳下,踩著的似乎就是多爾袞。

  若真的能夠如此將多爾袞踩在腳下,就算是讓他一輩子不吃飯,他也是高興的。

  神龍子點點頭,他瞬間出手抓起朱由檢的手,道:“你看看自己的手,倘若是你的手上長了六根手指,若嫌礙事,你會怎麽做?”朱由檢聽得神龍子言語,知道他的意思,道:“我定然會忍一時之痛將其鏟除。但是……”神龍子知道他的“但是”,卻開口打斷他的話,道:“機會是自己創造的,而不是別人給的……”

  隻聽得“嗖嗖嗖”的幾聲清脆之音,接著又是“啊”的幾聲悶響,又傳來重物跌落在地的聲音。

  朱由檢心底雖然擔憂,卻還是壯膽打開禦書房門去看個仔細。

  隻見的地上又多了幾具屍體,另有十幾個錦衣衛都軟綿綿的斜躺在牆角。他心中不禁感到奇怪,隻見的楊水仙和佘逐末帶著袁崇煥出現在了禦書房外。

  朱由檢又驚又喜,袁崇煥乃是他現在能夠信任的人。袁崇煥曾經率軍重創滿洲八旗,但是現在卻隻能夠躲在法源寺內……想到此,心底還是一陣酸痛。

  他將三人讓進禦書房,袁崇煥欲要行君臣大禮,卻被朱由檢攔下了。見到幾個人前來,卻忽然有了一種滿足感和安全感。朱由檢看著神龍子,知道這一切都是神龍子安排的,心中十分感激神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