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論功還欲請長纓(十五)
作者:納蘭陽朔      更新:2021-10-19 12:20      字數:5128
  隻聽得“吱”的一聲響,寺門被打開了。

  隻聽得一人開口道:“袁大人,事情重要,還請大人務必將事情做到周全。”神龍子細聽而去,方知道說話之人卻是瀟湘子。又有一人開口道:“瀟湘子請放心,我這就要去詳細研究,製定出禦敵之策,定然要一鼓作氣擊潰滿洲韃子,收複我大明失地。”佘逐末心頭一熱,知道說話之人乃是袁崇煥。隻聽得瀟湘子接著道:“既然如此,皇上就等著你的好消息。我先行告辭。待的國喪期過,皇上重新啟用依仗大人擊退韃子,保我大明江山。今日天色已完,我也回去複命,暫行告辭了。保重。”話說完,隻聽得一陣馬蹄聲響起,漸漸的消失在遠方。

  袁崇煥聽得侯天行所言,知道神龍子已經來到了寺中,便快步來到了大雄寶殿前,哈哈一笑,對神龍子道:“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有膽量來到京城?你可知道,你現在可還是大明通緝的要犯?”神龍子也是哈哈一笑,道:“我為什麽不敢來京城呢?倘若是我高興,住進紫禁城也不是沒有可能?”

  袁崇煥聽得神龍子一言,他嘴中話語乃是大不敬之言,但是想到神龍子自由散漫,並不懂得朝廷禮儀,也不便過多怪罪與他。袁崇煥接著道:“現在錦衣衛仍然到處在尋找你。你還是需要小心一些為妙。”

  楊水仙雖然在其身旁,但是袁崇煥卻並不知道後宮別苑發生始末。神龍子現在成為朝廷通緝要犯,卻是因為出手救助楊水仙。而天啟朱由校正是為此受驚失足才跌落水中。袁崇煥現在無官無職,更不是錦衣衛鷹犬爪牙。更何況,神龍子還曾經救過自己性命。他也隻能夠講一兩句關心之言。

  神龍子點點頭,道:“我知道。”袁崇煥驚問道:“你知道,還敢來?你到真是藝高人膽大……”神龍子哈哈一笑,開口道:“我記得我朝太祖皇帝朱元璋時候,玄心正宗裏麵有一位江湖前輩司空囊螢,曾經更名換姓的隱藏在當時還是燕王朱棣得後廚當中……”

  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楊水仙看著神龍子,聽其一言,不知道真有其事還是他臨時故意編造得,隻覺有意思的狠,哈哈一笑,卻道:“袁大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不是嗎?他們絕對想不到神龍子竟然有膽量就躲在天子腳下的京城裏。”

  袁崇煥也覺得楊水仙此話有些道理。卻聽得神龍子插口道:“現在朝廷之中,想來都在為先皇駕崩,新皇登基忙事情忙的焦頭爛額,不可開交,又哪有時間來找我神龍子的晦氣呢?就算是他們來了,又能奈我何呢?”

  袁崇煥聽得,不禁長歎一聲,想到先皇駕崩,感到無盡悲涼。先皇沒有子嗣,不得已遺命讓弟弟信王朱由檢繼承皇位,以安天下之心。如此,心中感到一絲安慰。

  袁崇煥知道,自從上次法源寺一見,兩個人頗有種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意。最近一段時間,朱由檢頻頻的秘密接見自己,打探抵禦滿洲韃子的計策。先皇駕崩,朱由檢由此繼承皇位,自己“翻身”的時候就要來了。

  楊水仙能夠跟從在神龍子身旁,袁崇煥自然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糖大師得法源寺,香客不多,在這京城之地,較為冷清。但是糖大師畢竟乃是一代高僧,各路朋友眾多,尤其是江湖朋友。他們來到此地自然都會講到神龍子,還有他那一段曲折得愛情故事。他卻故意問道:“不知道這位姑娘乃是何人?”神龍子臉上一笑,頓一下,開口介紹道:“這位就是左都禦史楊漣的女兒楊水仙。”

  楊水仙雖然就站在自己身旁,兩個人情深意濃,但是畢竟未曾婚配,若是開口稱其“夫人”卻有不妥。若將其稱為癲大師和瘋婆婆的徒弟,袁崇煥卻又不算是一個江湖人。他稍微頓一下,思慮瞬間,隻要將楊水仙得另一重能夠讓袁崇煥更易接受得身份講出。

  袁崇煥曾經在朝為官多年,關於朝廷之事更是熟悉了解。

  袁崇煥聽得“楊漣”兩個字,心中仍是不免一驚。他又仔細打量楊水仙,不禁長歎一聲,道:“想當年,神宗皇帝病危,楊大人力主太子進宮服侍皇帝。光宗即位,極力反對鄭貴妃求封皇太後。光宗病重,楊大人上書光宗,力陳光宗過失,召見大臣……”

  袁崇煥似乎又仿佛回到了朝堂,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正直的士大夫楊漣,接著道:“光宗逝世,李選侍居乾清宮挾太子欲把持朝政。又是楊大人挺身而出,幾乎是憑一己之力說服朝臣,闖進乾清宮,擁天啟帝即位,並逼李選侍移出乾清宮,安定了朝局……楊大人乃是三朝重臣,國之基石……”

  楊水仙又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終其一生為國為民,卻不曾想到最後落得一個悲慘淒涼的下場。

  神龍子也是無奈的歎息一聲,道:“然而,朱由校這位在楊大人等正直朝臣舍命扶持下才得以登基的皇帝,並沒有像東林黨所希望的那樣革除萬曆朝弊政。相反卻是變本加厲,更加荒淫奢靡,竟然躲在後宮之中,專心製造自己最拿手的木匠活計。更是昏庸無能,任用魏忠賢這等閹人,破壞朝綱。從而導致奸佞誤國,百姓深惡痛絕……”

  袁崇煥也不禁眼睛有些濕潤,接著道:“楊大人終生致力於爭‘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三案以正宮闈,反閹黨以遏止魏忠賢,為挽救混亂的政局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想我當年,與楊大人同朝為官,心中自是佩服楊大人的氣魄膽識……”

  神龍子看著楊水仙,見到她眼中濕潤,知道她心中定然不快,歎一口氣,道:“楊大人不求家財萬貫,不求出將入相,不求青史留名,唯以天下,以國家以百姓為任,甘受屈辱,甘受折磨,視死如歸。有慨然雄渾之氣,萬刃加身不改之誌。”

  司馬遷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楊漣的死,自然是終於泰山之事。但是,皇家卻並沒有看到,這才是悲哀得事情。

  袁崇煥能夠稱頌自己父親。楊水仙心底還是感到高興和驕傲得。但是她心底卻又疑惑不解,想到袁崇煥曾經力克滿洲韃子,炮轟擊退努爾哈赤,但是畢竟已經卸任還鄉,早應該不理朝廷政事。若有如何會出現在這京城,藏身在這法源寺呢?為何朱由檢卻要秘密的接見他呢?

  神龍子長吸一口氣,仔細打量袁崇煥,就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一樣。他開口問道:“信王朱由檢已經繼承王位,成了這大明王朝的第十六位皇帝?他不召見朝中重臣,卻為何秘密見你呢?莫非……”

  袁崇煥歎一口氣,道:“天啟帝駕崩,但是朝廷之中仍然布滿了魏忠賢的爪牙。新皇登基,朝中可信任的人並不多,因此隻得依靠他原本相熟的部分外臣。”袁崇煥謹慎的看一下四周,壓低聲音道:“新皇欲要平反冤獄,起複天啟年間被罷黜各級官員,並全麵考核官員,禁朋黨,力戒廷臣交結宦官,下定決心要大力清除閹黨……”

  神龍子聽後,臉上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朱由檢確實雄心不少啊。你翻身入朝,大展宏圖得日子看來不遠了……”

  魏忠賢一手遮天,爪牙遍布朝堂內外。朱由檢想要清除閹黨,除弊消塵,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神龍子想到魏忠賢早已經被多爾袞收買,成了多爾袞手下一條狗,說不定朝中就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最危險的莫過於朱由檢。若是魏忠賢想要對其下毒手,那麽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但是自己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對袁崇煥講這件事。

  袁崇煥自然不知道屠妙妙等人事情,開口接著道:“新皇現在欲要找尋幾位信得過的忠臣良將,搜集有力證據,來清除魏忠賢等閹黨。”佘逐末一直在旁未曾說話,聽其一言,卻開口道:“大人不就是皇上的親信嗎?”袁崇煥卻搖搖頭,臉上現出一絲苦笑,道:“但是我畢竟已經卸任還鄉,朝廷之中並沒有袁崇煥這個人。新皇找我,隻不過就是想要多了解一下遼東戰事。新皇想要我擬定一份遼東戰事攻略。”

  神龍子點點頭,看著大殿裏麵陳列已久的沙盤,道:“那樣一來,你豈不又有了用武之地?”袁崇煥抬頭看著遠方,穿過京城高高的城牆,他的心仿佛早已經飛到了遼東。那個他熟悉的地方,那裏才是他建功立業的地方。

  他又想到今天與皇上長談,皇上欲要整飭邊防,想以袁崇煥為兵部尚書,賜尚方劍,托付其收複全遼重任。想到此,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那是他一生追求的事情。

  現在首要事情,乃是讓朱由校坐穩龍椅,想盡一切辦法鏟除魏忠賢為首的閹黨毒瘤,心中卻又不免有了一絲擔憂。魏忠賢乃是天啟皇帝跟前的紅人,亂權多年,手下爪牙更是遍布朝廷內外,想要拔掉他絕非易事。

  若不拔除這顆毒根,那麽一切事情都不能夠順利進行下去。自己的政治主張,複遼大業都會成為一紙空談。

  神龍子開口道:“剛剛聽你與瀟湘子對話,想來你已經是胸有成竹,能夠抵禦滿洲韃子的進逼了?”

  袁崇煥輕輕推開大雄寶殿的門,走了進去,楊水仙和佘逐末也跟著走了進去。一張長桌代替了原來的佛祖金身塑像前貢台,長桌上擺放的依然是那副沙盤。沙盤上陳列的不是關外的山水,而是明軍與滿洲韃子的軍事布戰圖。沙盤上明確的標注了關外的一山一水,明軍的布防還有滿洲韃子的行軍駐營的地方。

  正是因為這幅沙盤,當時作為信王得朱由檢才見到了袁崇煥。

  神龍子不解的看著這副沙盤,對袁崇煥問道:“你久居於此,難道還能看到千裏之外的遼東戰局嗎?”袁崇煥臉上帶著笑,道:“不瞞你說,最近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會收到一些飛鴿傳書,上麵簡短的刻畫著一些滿洲韃子兵的行軍布陣圖。說來也是奇怪……”神龍子驚奇疑問道:“會有這種事情?”袁崇煥也很是不解的點點頭。

  楊水仙插口問道:“你們不知道那些飛鴿傳書如何而來,那又如何算數呢?”袁崇煥轉頭看著佘逐末,開口道:“最近一段時間,我和佘義士曾經喬裝改扮的去了遼東幾次,發現滿洲韃子的排兵布陣和飛鴿傳書上的一模一樣。如此,更是讓我們感到不可思議。”

  楊水仙點點頭,道:“如此說來,滿洲韃子兵中必然有我們的愛國人士。如此,豈不是好事嗎?”神龍子不禁愁苦,心中暗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人呢?十三樓牛金星和馬星空都已經回到河南軒轅台,定然不會是他們所為。”

  神龍子心中得疑惑卻不僅在此。袁崇煥隱藏法源寺,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那麽這飛鴿傳書又是怎麽能夠準確得將這些消息遞送到袁崇煥手中呢?更為重要得是,這是不是滿洲韃子故意放長線而釣大魚呢?

  楊水仙想到了一件事,接著插口道:“你還記得雪鷹子吧?”神龍子臉上一笑,道:“我當然記得雪鷹子,我們前幾天不是還和他見過麵。你不是要說送信的那個人是雪鷹子吧?”

  佘逐末聽得“雪鷹子”的名字,仿佛就像是聽到了神的名字一樣,雪鷹子就是江湖上的劍神。

  楊水仙打斷他的話,道:“你還記不記得,雪鷹子說過刀爺帶著人已經北下遼東欲要去救一個人。你說,他們要救得人是不是傳遞消息的人呢?”神龍子點點頭,看著楊水仙,覺著她的話裏麵也有些道理,開口道:“想來這個人和刀爺必然相識,若不然,刀爺也不會親自去遼東了。但是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人呢?”

  神龍子想起了多爾袞手下使快刀的海刀。想到那日到遼東,刀爺見到自己手上得兩柄快刀時得表情。刀爺帶著幾個年輕人返回遼東欲要去救人。難道說……

  隻聽得楊水仙開口問道:“袁大人既然成竹在胸,那麽你的禦敵之策又是什麽呢?”

  袁崇煥臉上帶著笑,聽得楊水仙一言,忽然來了興致,指著沙盤開口道:“遼東土地廣闊,人員稀少,尤其是近兩年我們大明朝與滿洲韃子兵戎相見。守遼部隊,來自四麵八方,尤其是招募的南方士兵。但是他們既不適應北方天氣,又不願意在邊關久待,卻又不能如宋朝一樣隨時調換防務,以至於落入將不知兵,兵不知將的尷尬境地……”

  “如此,和自己利益不相關,在作戰的時候,他們必然貪生怕死,不肯盡力。而如果我們可以多多啟用遼兵,而其為保護妻兒父母,退無可退,必然死戰。重要的是,他們對當地的氣候和環境,也更加熟悉一些。如果真想和滿人決戰,必須訓練一支這樣的精兵,而且是一支奇兵。而這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因此,守遼土,用遼兵,築城屯田,是最好的選擇。既可以省朝廷糧餉,又可以逐步擴大收複失地。”

  神龍子點點頭,道:“你的意思是,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如此,倒也是甚妙……”

  袁崇煥接著道:“第二,守為正著,戰為奇著,和為旁著。”楊水仙雖然在父親書房看過一些兵家之書,但是卻不透徹。對於袁崇煥得說出得話,卻不甚明了。卻也並沒有開口多言。隻聽得袁崇煥接著道:“我軍和滿人作戰,此前所以屢戰屢敗,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軍不利於野戰。滿人騎射,天下無雙。我軍所仗,不過紅衣大炮的威力,偏偏移動不便,隻能用於守城。”

  他看著寧錦防線,接著道:“雖然此前曾兩敗滿人之戰績,但是全憑以己之長,克敵之短。這樣也隻是贏下一兩場,暫時性立於不敗之地。至於在需要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偶爾也可以和滿人打野戰,然而必須速戰速決,不能拖延。”

  神龍子看著沙盤,聽袁崇煥解釋,接著道:“想來,你大敗努爾哈赤,就是憑借著紅衣大炮的軍威。”袁崇煥點點頭,道:“那一仗,可謂是驚心動魄,那一顆炮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努爾哈赤的軍帳中。真是天助我大明。因此,努爾哈赤憂憤而死,諸多貝勒貝子爭奪汗位,才使我軍有了喘息的機會。”

  努爾哈赤兵敗氣憤而亡,皇太極依靠手中兵將擁護,排擠掉多爾袞從而登上汗位。正因為如此,多爾袞采取了“曲線”之路,進入大明腹地,更是引起江湖混亂,兵不血刃得就慢慢得鏟除瓦解了江湖勢力。

  想到此,神龍子心底不免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