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鷹子全身都在發顫，無論從屠妙妙口中說出什麽樣的話，他都能夠接受，但是她的話卻超乎了他的承受能力。劍尊從何和他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他雖然爭強好勝，但是卻一直謹守家規，從不敢出格事情。為什麽會偏偏是他呢？神龍子沒有見到他如此不堪。意氣風發，笑傲江湖的一代劍神，到最後要承受如此悲慟。想來屠妙妙的話深深的刺激了他。

  雪鷹子心中憤恨不平，對屠妙妙口中之言有所質疑，卻又想不出她嫁禍栽贓的理由。神龍子對其稱呼的改變。屠妙妙即便是想要蒙騙自己，卻應該不會對神龍子有所欺瞞。如此，倒是讓他不能不相信其所言。

  他深歎一口氣，反手揮出一掌，一股勁風斜擊而出，隻聽得“哢嚓”一聲，一棵齊腰粗的大樹被他的內力擊斷了。

  神龍子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屠妙妙說出口的話，也許整個江湖都不相信，但是他卻絕對相信。不僅僅是因為屠妙妙是自己娘親，更重要的是屠妙妙已經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她已經沒有理由在為這個人隱瞞下去。

  隻見的雪鷹子轉身便踏步走向了遠方，漸漸的消失在黑幕中。

  楊水仙拉住神龍子的臂膀，看著遠去的雪鷹子，道：“江湖人真的一個個都是怪怪的。”神龍子臉上一笑，道：“那是因為你還不算是江湖人，更不了解他們。”楊水仙接著道：“他來的及時，去的卻匆匆，沒有想到堂堂江湖劍神雪鷹子，卻也會如此此不堪。”

  神龍子反問道：“你說他不堪？”楊水仙點點頭，道：“不是嗎？”神龍子輕輕一笑，道：“你可要知道，就是他剛剛出手救了你們性命。”楊水仙吐吐舌頭，似乎感覺有些不妥。隻聽得神龍子道：“你可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楊水仙也是一笑，道：“總不會是找個地方哭鼻子去了。”

  神龍子知道她在說笑，還是像原來一樣出手刮了她鼻子一下，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楊水仙卻打斷他的話，開口道：“你當然不會猜錯，他定然是回名劍山莊了。”神龍子點點頭，臉上一笑，道：“他一定要回名劍山莊求證的。無論結果是什麽樣，他都會安心走下一步棋。”他的臉上帶著笑，但是笑的卻苦澀。楊水仙不解的問道：“下一步棋？他要怎麽走啊？”

  神龍子看著屠妙妙，輕聲問道：“娘，我還有一個問題，我想你能夠如實相告？”屠妙妙臉上帶著痛苦的笑意，開口道：“你想知道那日在那瘟神廟中的兩個人到底是什麽人？”楊水仙和姬冷煙並不知道他們所謂的兩個人到底是誰。

  在軒轅台，包括劍道人還有馬星空牛金星等人都多次講到了這個瘟神廟。

  屠妙妙抬頭看著陰暗的天空，空中早已經沒有了星星的影子，仿佛它們都已經躲在陰雲背後，偷偷的笑話世間庸俗的人們。屠妙妙的心就像是這陰暗的天空，她開口道：“潮關村瘟神廟中的兩個人，一個人就是花傾城，這個你早已經知道了。”

  提到花傾城，他的心底卻似乎並沒有那種刺痛的感覺。他雖然現在成了一個廢人，但是幸好還有花仙子陪護在身旁。他想到的卻是永浸在湖底的龍嘯天和季明珍……

  神龍子點點頭，隻聽得屠妙妙長歎一聲，道：“另外一個人正是劍尊。但是……”神龍子接著道：“劍尊？真的是劍尊？劍尊卻已經死在了妖刀‘天問’之下。你相信今夜出現的黑衣蒙麵人，就是劍尊？”

  屠妙妙點點頭，她不知道如何解釋這些事情。但是即便他化成了灰，也能夠將其認出。

  楊水仙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到底說些什麽，她更不知道屠妙妙又是如何跟花傾城和劍尊走到了一起。她一雙驚疑的眼神看著神龍子，想要神龍子來替她指點迷津。神龍子看著楊水仙，又對屠妙妙問道：“我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瘟神廟那條暗道又是如何能通到皇城後苑的呢？”

  屠妙妙後麵的故事就是解開這一係列謎團的鑰匙。神龍子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委。這一切，似乎都是圍著一件東西展開。

  那柄塵封多年的妖刀“天問”。

  神龍子楊水仙看著屠妙妙。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姬冷煙扶坐著她，靠在一顆大樹上，讓她能夠舒服一些。神龍子想要盡快解開這個秘密，而楊水仙不過就是想要聽一段有趣的江湖故事而已。

  屠妙妙不知道應該從事什麽地方開始講起，思慮了一下，慢慢開口道：“你們應該記得我在穀底軒轅台講起過，當年我和義父霸天下受到江湖各派高手伏擊，無奈之下躲進了那座瘟神廟……”神龍子知道，這一切事情劍道人和牛金星等人都已經講的很是明白。

  事情似乎還像是剛剛發生過一樣，印在幾個人腦海裏麵。

  屠妙妙接著道：“當年我們隻是躲在裏麵避難，並不知道暗道居然能夠通到皇城的煤山之中。再後來，當龍嘯天被十三樓的堂主奇襲，死於非命。龍家也隨之落敗。十三樓信物的玲瓏玉扳指也下落不明……”神龍子聽著屠妙妙的言語，想到自己的身世，又想到自己被調轉身份，被季明珍帶走的那一刻。

  他似乎又能夠感覺到，母親那雙不舍的眼神就在她的身後。

  屠妙妙接著道：“龍嘯天遇襲身亡，我便回到了中原，流落江湖。當時，我心裏卻是一心想要替龍嘯天報仇。自從義父仙逝，各堂主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不見了。我走遍了整個江湖，卻還是沒有他們一點消息。”

  楊水仙也在穀底聽到所有人回憶講述，開口道：“各位堂主本就是害怕你找他們尋仇，因而都想盡各種辦法躲避。”姬冷煙卻冷冷開口道：“他們躲避的並不是你，而是整個江湖對他們的仇殺。”姬冷煙心底痛苦，接著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現在想來，這一切也都是我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屠妙妙沒有聽他言語，接著道：“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又回到了潮關村，因為就是從那裏，義父深受重傷，後來不治身亡的。我就在那裏住了一段時間。但是壓在我心中的仇恨，卻永遠都沒有滅過。我那時候發誓，不管用什麽方法，我都要替義父霸天下和龍嘯天報仇。我要殺盡那些江湖人還有樓中各堂主……但是僅憑我一人之力真的是不可能完成這件事情。”

  屠妙妙看著姬冷煙，她知道已經欠了姬冷煙很多，想來這一輩子是永遠都不能償還的。她接著道：“我每天都在瘟神廟內對這瘟神祈禱……”

  楊水仙頓覺的奇怪，所有人祈禱都會到寺廟道觀中，卻不曾聽得有人會去瘟神廟祈禱。

  屠妙妙開口道：“那也許不能夠算是祈禱，應該算是一種詛咒。我每天都要去詛咒那些名門正派的人不得好死。我要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義父霸天下和龍嘯天。”楊水仙聽得，方自知道她的祈禱真就是一種詛咒，借助瘟神的名頭來詛咒。屠妙妙接著道：“在那一段時間，我就像是一個瘟神，帶給各門派的將會是災難與不幸。”

  神龍子聽得，想到那日夜襲武當的情景，她的方法確實有些歹毒，令江湖人所不齒。想到屠妙妙壓抑在心中二十多年的怨氣，一心想要替霸天下報仇雪恨，想到武當山眾人受了些侮辱。心中還是頓覺難平不安。

  士可殺不可辱。

  武當山作為江湖泰山北鬥，受到如此侮辱。赤鬆子和呂正陽等人其能夠善罷甘休。他們也一定會知恥後勇，重振武當，找屠妙妙報仇，從而雪恥，更為武當正名。

  幸好劍道人出手了，將屠妙妙關押在後山麵壁思過，也算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一個人若是不能夠放下仇恨，那麽生活將會受其所累。

  屠妙妙歎一口氣，接著道：“就在幾年前，那一年春天，風沙非常大，京城外到處都散漫著風沙，遮天蔽日。那個時候，遼東已經起戰事，一場場戰鬥，更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風沙中都彌漫著血腥的氣息。風沙就像是魔鬼，村裏的人都沒有下地，都躲在家中。”

  她看著遠方，一雙眼睛驚恐不安，卻又長歎一聲，道：“我想到義父之死，至今無法替他報仇，心中甚是不安，便又欲要來瘟神廟中祈禱。來到瘟神廟前，卻聽得廟中有人小聲說話。我當初以為乃是村中之人無事前來祈求。但是仔細聽去，方才知道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神龍子臉上一笑，想到那日自己跟蹤風蕭蕭和易水寒來到了瘟神廟，偷聽的屠妙妙和廟中神秘客的談話。但是見到屠妙妙一雙驚恐的眼神，想來她聽到的秘密更是令人不可想像，更是會令人痛苦不安。

  屠妙妙開口道：“如此惡劣條件之下，又有誰會在這種地方出現呢？我心中自感疑惑，因而輕步上前，想要聽個清楚。我屏息凝聽，忽聽廟中一人開口說道：‘想我父汗一生征戰沙場，所向披靡，卻不曾想到最後竟然會敗在一個文弱書生手上？’他的話語中氣十足，語氣中頗有氣憤之意。”

  父汗？

  這兩個字本就不是中原漢人的稱呼。難道說瘟神廟中之人是異族之人。自古留下的東夷西戎南蠻北狄之說，大明一朝，疆域遼闊，四周雖有少數民族遊擊之戰，卻未曾動國之根本。即便是朝鮮蒙古，也都一直臣服明廷。當年的戰事，就是遼東滿洲韃子努爾哈赤起兵……

  神龍子聽得屠妙妙口中言語，心中一驚，似乎想到了什麽，卻開口問道：“那個人究竟是什麽人？”他想要求證自己心底所想。屠妙妙看著神龍子一聲瞪大的眼睛，接著道：“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人竟然就是滿洲後金國可汗努爾哈赤的十四子，多爾袞。”

  多爾袞。

  楊水仙聽到這個名字也是一驚。她跟隨瘋婆婆行走江湖，聽到過不少地方官員提起過這個名字。多爾袞曾是滿洲大汗努爾哈赤最得寵的兒子，也曾是未來大汗的繼任者。努爾哈赤寧願一戰，憂憤而終。當時，因其征戰在外，大汗之位卻又其哥哥皇太極繼任。

  多爾袞雖有戰功，但是手中卻隻有八旗之一的正白旗，力量無法與皇太極抗衡，就隻能夠默默承受著這份為人臣的“屈辱”。他韜光養晦，一方麵繼續馳騁疆場，建立新功，擴大權利，一方麵卻又禮賢下士，收攏大量文臣武將在其府中……

  但是沒有人告訴她，多爾袞卻還背著皇太極建立了一個隻忠誠與他自己的殺手死士集團。

  聽到“多爾袞”三個字，神龍子想到的卻是唐突，海刀還有那血娘子。多爾袞避開所有耳目，竟然能夠暗中來到大明北京城外。就在京郊那間破舊的瘟神廟……

  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想到蝴蝶穀外，幾個人能夠連續斬殺不少江湖客，心底不禁默默開始擔憂。海刀等三個人雖然並不能夠躋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但實力卻也絕對不容小覷。他們現在卻是多爾袞身邊頗為重要之人。更何況，他們能夠毫無顧忌的行走大明之境。

  海刀的兩柄快刀，可以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劃出百十道血口。唐突雖然是川蜀唐門叛徒，但是沒有人能夠否認他施毒之功。血娘子的姿色，絕對可以讓大明任何一個男人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神龍子想要知道破廟之中，多爾袞約見的到底是什麽人。

  楊水仙卻忽然開口道：“在那軒轅台，那位馬堂主和姓牛的堂主不就是隱遁在多爾袞的王府中做侍衛嗎？我說頓覺這個名字聽來是那麽的熟悉呢？”

  神龍子不禁長歎一聲，抬眼看著楊水仙，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慘白，喃喃開口道：“多爾袞，滿洲睿親王的多爾袞……”他的父汗努爾哈赤確實一生征戰，最後卻也難敵紅衣大炮的重創，憂憤而死。神龍子卻甚是激動，開口問道：“他口中的那個文弱書生莫非就是薊遼總督熊廷弼帳下幕僚袁崇煥？”

  屠妙妙沒有想到神龍子居然能猜到，點點頭。

  袁崇煥。

  如果大明和滿洲韃子戰爭，最重要的一場戰鬥，絕對要算是袁崇煥指揮的寧遠一戰。

  神龍子點點頭，深吸一口氣，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炮火紛飛的遼東戰場，似乎又看到了袁崇煥指揮征戰的前線，開口道：“那時候正是寧遠一戰，就是這個文弱書生袁崇煥，借助紅衣大炮炮擊努爾哈赤，導致其傷治不愈，憂憤而終。袁崇煥成了整個滿洲韃子的最大的敵人，卻沒能成為大明朝的英雄。”

  講到此，他卻有些黯然神傷。若不是朝政腐敗，何來遼東戰局。若不是奸宦當權，袁崇煥何來辭官回鄉。也正是因為如此，想來才更加助長了滿洲韃子的囂張氣焰，更是讓他們有了想要征戰大明的決心……

  這是滿洲韃子的大幸，卻是大明王朝的大不幸。

  神龍子看著屠妙妙，接著問道：“想來瘟神廟中絕非多爾袞一人，他也沒有什麽閑情逸致的一個人從遼東到這裏來拜祭瘟神吧？其他還有什麽人呢？”神龍子的心已經提到咽喉，想到袁崇煥被遼東死士追殺，深受劇毒。想來，這一切卻都是多爾袞早早的預謀。若非佘逐末帶其上天山，想來他一條命早已經成了冤魂，喂了豺狼。

  多爾袞畢竟是滿洲人，想要在大明朝土地上肆意妄為，也絕不可能。想要完成這些事情，想必要有朝廷中人協助其完成。而出現在瘟神廟中的人，想來就是多爾袞找來。

  能夠幫助其完成這些事情的人，也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屠妙妙沒有想到神龍子作為一個江湖人，對朝廷政治卻是如此關注，她接著道：“當時，我聽得多爾袞說完話，心中一驚。卻又聽得一個很嗲氣的聲音傳出。他先是一笑，就像是一個嬌柔的女人一般。隻聽的這個人開口道：‘睿王爺，請放心，既然你今日找到老奴，送了如此貴重的禮物給到老奴，老奴定然會幫你們將袁崇煥打發走的。’我也早已聽說過袁崇煥的大名，知道他以一個文弱書生之軀，借助紅衣大炮大敗你們大汗努爾哈赤……’我當時聽得屋內聲音，不禁‘啊’的一聲。”

  楊水仙知道她不經意“啊”的一聲，定然會驚動廟中之人，定然會有更精彩，更加令人想不到的事情發生。神龍子聽得屠妙妙口中所言，說話發嗲，聲音如女人，且自稱為“老奴”的人，那隻有宮中太監才會如此。想到瘟神廟中秘道竟然能夠直通皇宮後苑。廟中出現宮中太監也並不為奇，但是這個人又是誰呢？

  能夠有如此膽量，直接能夠出宮而來此見到多爾袞。相比也不是一般太監所能為。更何況，這個太監竟然一句話就能夠保證將袁崇煥打發走，想來畢竟是有些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