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子卻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神龍子沒有多看楊水仙，他的心在滴血，他便轉身離開了，留在這裏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他不想再去傷害楊水仙，那是他深愛的人。佘逐末更是不明原因，見到神龍子離開，自己並不是瘋婆婆的對手，留在此地也是沒有意義，便跟著神龍子離開。

  ??楊水仙看見神龍子遠去的背影，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充滿心底。她心底想要呼喊一聲神龍子的名字，但是卻始終開不了口。她將手中劍一丟，便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她要將所有的委屈悲傷都釋放。

  ??哭，也是一種釋放。對女人而言，更是一種最好得釋放。

  ??神龍子早已經聽到了楊水仙的哭，每一聲哭都像是一柄劍刺穿他的心。但是他沒有回頭，他無法直視，更無法替代她心底得苦與悲。

  ??瘋婆婆卻不停的轉身走動，她不知道如何去寬慰楊水仙。在她的生命中，有的隻是要比男人強的信念，卻從來都沒有掉眼淚的權利。她雖知道神龍子與楊水仙曾經發生的事情所有事。

  ??但是世間千萬人，又有誰能夠看破“情愛”的魔咒呢？她忽然間卻也想到了瘋狂追逐了一輩子的癲大師，兩個人之間到底又是什麽樣的結局呢？

  ??瘋婆婆卻是一笑，笑的卻也苦澀。隨即更是長歎一聲，歎息癲大師，歎息楊水仙，更是歎息自己。

  ??楊水仙的哭聲，神龍子的心瞬間便碎成了千千萬萬塊，但是他卻不能回身將她攙起，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珠，用蜜語甜言來安慰她受傷的心。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美麗時光都已經風吹雲散，成為了兩人心中永遠的痛和傷。

  ??神龍子加快了腳步，他現在要馬上趕到法源寺，他還有很多事情想要請教糖大師。他心中的疑惑就像是一塊塊的大石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侯天行的重傷，郊外草廬中兩個神秘高人的對話，風蕭蕭和易水寒的任務到底是不是暗殺十三樓其他堂主，那個神秘的暗道？

  ??這一切，都在神龍子的腦海中出現了很多遍，卻沒有任何結果。

  ??佘逐末見到神龍子如此模樣，忽然間就想到什麽，方才醒悟，，這個女子定然就是楊水仙。

  ??他知道神龍子與楊水仙二人之間的事情，卻未曾想到，楊水仙竟然會有如此膽量為了要替父親報仇，才幹冒天下之大不韙，來行刺皇上。

  ??他問道：“當今皇上昏庸無能，寵信宦官，禍害忠臣良將。剛剛楊姑娘欲要替父親報仇，你卻為什麽不去幫助她呢？這樣，說不定可以緩解你們之間的關係。至少，可以讓她心裏舒服一點？”

  ??神龍子長歎一口氣，道：“你我並不是朝廷中人，朝廷中的事情也不是三兩句話便可以說得清，道得明的。楊禦史乃是三朝元老，一心愛國。雖然最後落得悲慘的下場，但是公道自在人心。你可知道，當楊禦史被逮押送北京，沿途群眾聞訊，皆為他鳴不平。他們自動夾道哭送，所過村市，‘悉焚香建醮，祈祐漣生還’。”

  ??神龍子冷笑一聲，接著道：“若是我幫助楊水仙殺掉了皇上，豈不是陷楊禦史於大不義嗎？楊水仙欲要替父報仇，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現在，她隻是暫時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正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啊。若是哪一天，她能知曉楊禦史的臨終之心，想來也就不會去報仇了。”

  ??佘逐末搖搖頭，道：“想來還是生在江湖中，快意恩仇，活得豈不痛快。”神龍子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每個人也都隻有每個人的命。這些都是不能勉強的。今天你快意恩仇，明天可能就會橫屍街頭。廟堂之高，江湖之遠，其實到最後也都沒有什麽分別。”

  ??佘逐末卻又開口歎息道：“但是你出手救助楊水仙，依然暴露了自己，想來那些朝廷鷹犬，狗一樣的人，都不會放過你。”神龍子冷蔑一聲，開口道：“遼東滿洲韃子，川陝流寇匪患已經讓所有人頭疼不已，我一個江湖落魄客，又有什麽打緊呢？”

  ??法源寺並不遠，但是神龍子卻感覺自己就像是走了幾個春秋的路。佘逐末跟在身後一句話也未再說，他並不知道神龍子心中想些什麽，自己卻又不敢去問。

  ??法源寺內，朱由檢和袁崇煥正在大殿研究那副沙盤，瀟湘子站在殿前，看著寺門，心中若有所思。

  ??最近一段時間，後金國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東征朝鮮，西討蒙古，因此遼東戰局相對穩定。但是隨著朝鮮臣服於後金，蒙古與後金的聯姻，使得後金解決了後方兩翼帶來的威脅，大明便成了他們下一個征伐的目標。

  ??“旁觀者清。”

  ??朱由檢卻是很明白現在的局勢，兩國現在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表麵雖然平靜，但是暗湧不斷。滿洲韃子鐵騎磨刀霍霍，隨時都會發動進攻，寧錦防線雖然有諸多將領把守關隘，但是卻獨缺一位精神領袖。

  ??袁崇煥雖然說是不二人選，但是魏忠賢和客氏夫人獨霸朝綱下，朱由校卻成了傀儡皇帝。即便是自己親自麵見朱由校推薦袁崇煥，是否能夠重新啟用，卻還是一個未知數……

  ??朱由檢想到此，卻長歎一聲，他忽然響起在天仙閣聽得神龍子的一句“他時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他又不禁笑了，但是笑得卻是很難看，那是一種無奈的笑意。

  ??他本想利用自己信王的身份權利上報朝廷，重新起用袁崇煥，鎮守遼東，保大明江山。但是朝中上下都是魏忠賢的耳目，正直的士大夫們都明哲保身，就憑自己的力量簡直就是微不足道，難如上青天。

  ??大明江山乃是先祖洪武皇帝幾經征戰才取得的天下，又豈能如此就壞在自己一輩手上呢？但是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有什麽辦法可以改變這一切呢？

  ??袁崇煥自然想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當然更知道朱由檢的心理，他雖然心急如焚，卻也是無可奈何，也隻好做到“窮則獨善其身”。他現在一個文弱書生，又能做些什麽呢？若是那個相熟得錦衣衛得知自己悄然進京，躲藏在這法源寺內，隨便得給自己扣上幾頂帽子，被逮捕入獄，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即便，信王朱由檢對自己無比欣賞與讚同，那又怎麽樣呢？

  ??神龍子並沒有敲門，便翻身進了法源寺。佘逐末並沒有跟著他一同去方丈室見糖大師，而是來到大殿。

  ??侯天行躺在方丈室內的床上，失血過多因而臉色慘白，雖然他已經吃了回元丹，但是仍然昏迷著。

  ??糖大師就站在門外，手撚佛珠，抬頭看著星空，不禁長歎一聲，道：“湛湛長空黑。更那堪，斜風細雨，亂抽如織。老眼平生空四海，賴有高樓百尺。看浩蕩，千崖秋色。白發書生神州淚，盡淒涼，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無跡。”

  ??神龍子聽得糖大師低念一首劉克莊的《賀新郎》，心中不免感傷，開口道：“少年自負淩雲筆。到而今，春華落盡，滿懷蕭瑟。長恨世人心意少，愛說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對黃花孤負酒，怕黃花，也笑人岑寂。鴻北去，日西匿。”

  ??糖大師略轉頭，便看見了神龍子，臉上露出一種岑寂孤獨之笑。神龍子也是一笑，笑得也很是難看，就像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

  ??神龍子和糖大師進的方丈室，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侯天行。他長歎一口氣，便將如何跟蹤風蕭蕭和易水寒到的草廬，如何聽得草廬中兩個人的對話，如何進的暗道，如何到了皇家禁苑煤山等事情告之糖大師，卻隱瞞了見到楊水仙和瘋婆婆的事情。

  ??神龍子看著不住點頭的糖大師，問道：“大師以為這些事情如何解釋呢？”

  ??糖大師略一沉思，點頭道：“若說風蕭蕭和易水寒武功自然也是不弱，江湖客多少也要給他兩人一個薄麵。但是兩個人卻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卻又怎麽會忽然就出現在江湖呢？而且，他們為什麽要對十三樓的人下重手呢？正如你所說，他們見到那婦人竟然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顯然，那婦人絕對不可能讓兩個人臣服，那就一定是廟中這兩個人武功自然要高出他們許多，方才能夠震懾風蕭蕭和易水寒。”

  ??神龍子並不否認，自己和他們對過掌，兩人內力絕對堪稱高手中的高手。婦人不過就是狐假虎威借力打力而已。

  ??糖大師心中也是感到不可思議，卻又開口道：“武功高強者卻不一定能夠令風蕭蕭和易水寒感到害怕，也許，那婦人……”停頓一下，接著道：“也許，那婦人手上掌握著他們不為人知得秘密，也未可知。”神龍子也是一笑，開口道：“大師之意，風蕭蕭和易水寒就像是兩條毒蛇，被人拿捏住七寸，不得不聽命行事？”

  ??神龍子想到婦人對風蕭蕭和易水寒的媚像，自然知道糖大師言外之意。他想到廟中對掌兩個人，輕吐一口氣，問道：“江湖上有如此功力的人，我卻想破頭皮都沒有想出來。十五大高手多半都已經隱退，還在江湖上行走的畢竟不多，而且我和三爺相熟。這兩個人的功力絕對不在三爺之下。”

  ??糖大師哈哈一笑，接著道：“四十年前，那個時候霸天下還沒有建立十三樓，自己一心卻想要稱霸武林，盜取了少林寺藏經閣中幾本經書，又先後擊傷了武當，昆侖，華山，峨眉，崆峒等幾大門派高手。”

  ??神龍子托起腮，靜候著糖大師將故事講下去。

  ??隻聽得糖大師接著道：“那時候少林主持方丈還不是惠真，而是空遠大師。而我，不過是在少林寺一個看護藏經閣得小和尚。空遠大師聯名幾大門派高手在少林寺舉行了一場武林大會，決定要鏟除霸天下，以免更多無辜受傷害。那次武林大會上，產生了所謂的一神二老三爺四菩薩五星等十五大高手。其實這十五大高手，也不過隻是江湖的冰山一角。當年還有很多高手並未參加這次的武林大會，因此並不在此列之中……”

  ??神龍子頗感意外，他聽著糖大師的話，仿佛自己回到了四十年前的武林大會上。他問道：“如大師所言，這些沒有參加武林大會的高手，還有誰功力能如此深厚，能夠與這些人相提並論呢？”

  ??糖大師鋪開一張宣紙，提筆便在紙上寫了一個“花”字，遒勁有力如蒼鬆挺拔。他緩緩開口道：“四季山莊莊主花傾城。”

  ??江湖上流傳著很多花傾城的故事。但是神龍子知道，花傾城乃是瘋婆婆得娘家親侄，更是花仙子的親生父親。

  ??糖大師接著道：“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這句話用在花傾城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花傾城卻比女人都要美上三分，曾令多少少女魂牽夢繞，又是多少娘親心中理想的女婿。江湖英俊少年更是將其視為仇敵。花傾城的武功卻絕對是數一數二，絕對不亞於十五大高手。”

  ??神龍子知道江湖四大家天仙宮，情人穀，四季山莊，霹靂世家幾百年來屹立於江湖不倒。

  ??花傾城作為四季山莊的繼承人，武功定也是高人一等。

  ??糖大師接著又道：“當年，花傾城不過二十出頭。江湖上論資排輩，自然輪不到一個毛頭小子，因此上所有人都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裏，隻當他是一個愛湊熱鬧的紈絝子弟。江湖之上，卻極少有人真正得見識過花傾城出手。自從花傾城將劍八仙中荷仙姑娶進門，二十多年來卻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他出莊的消息。”

  ??糖大師接著道：“也許，有了荷仙姑得陪伴，花傾城已經習慣了種花養草得恬靜生活。”

  ??荷仙姑，劍八仙之一的荷仙姑。

  ??神龍子知道，就是因為花傾城娶了荷仙姑過門，才逼得花仙子的母親季明珍帶著她離開四季山莊，在蝴蝶穀安家，因而江湖上都稱她為江北小花家。他忽然想起在蝴蝶穀外的客棧中，見到過荷仙姑卻對甘做馬車夫的藍采活曖昧有佳。更是見到兩個人出手擊殺了幾名侍女。

  ??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道不盡的秘密。他心中存有疑惑，卻並沒有給糖大師明言。

  ??糖大師見他臉上露出不安之色，以為他在為今天發生的事情蹙眉疑惑，卻又揮筆寫下了一個大大的“劍”字。

  ??糖大師接著道：“名劍山莊劍法冠絕天下，每一代中都有一個佼佼者。到了雪鷹子一輩，更是人才輩出。劍武子也好，劍尊也罷，都是使劍的高手。雪鷹子更是在那次武林大會上，憑手中一柄劍贏下了以劍法聞名的武當和華山兩派，成為劍神。但是所有人並不知道的是，當年因為劍武子婚期將至，而且劍尊受了傷不能赴約，雪鷹子才出馬到了少林參加了武林大會。如果當年若是劍武子或是劍尊到少林的話，劍神的稱謂也許就要換個人了。”

  ??糖大師卻話鋒一轉，道：“但是自從雪鷹子稱上劍神之後，便離開了中原隱居天山，修習劍道。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麽？江湖上知道他很少下山，但是劍法卻更加精湛，劍神的稱號也算實至名歸。”

  ??糖大師不知緣由，但是神龍子卻是知道的。

  ??雪鷹子和劍尊兄弟二人，雖然劍法冠絕江湖，但是卻因為是庶出，並沒有繼承名劍山莊莊主得資格。劍武子雖然極少行走江湖，更是少有人知其劍法到底如何，隻因為他是嫡子，因而有權繼承莊主之位。

  ??神龍子卻忽然間想到在盛京城中和劍道人一起喝酒時，劍道人卻怒罵“雪鷹子空有劍神之名，卻不過就是個縮頭烏龜，膽小如鼠。他根本就不配做名劍山莊劍家的人。”

  ??江湖客誰不對雪鷹子敬重仰望，但是劍道人為何要辱罵他。難道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神龍子想不明白，卻也不想明白。

  ??糖大師提筆剛在紙上寫下一個“雨”字，忽聽得寺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

  ??糖大師和神龍子心中略一驚，想到：“風蕭蕭和易水寒竟然還能夠有膽量再回來嗎？”糖大師示意神龍子留下來看護侯天行，停筆，便踏步走出了方丈室，他要親自去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敢到法源寺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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