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盡三碗，一邊就著徐良的絮叨，淩慕楓發現自己，已然漸漸地都快忘了老井、夢仙湖、醉明月這些佳釀的味道。

  ??徐良打了個酒嗝，又接著開始倒酒。他自己的酒量，其實一般，卻偏又喜歡攛掇別人，“小子哪，不會怨我沒有早點出手，致使你受了傷吧？”

  ??淩慕楓知道他這是在說之前姚箐父親布下小天地一事，連忙誠懇地回答道：“晚輩本就未曾奢望過，倒是擔心前輩後麵的援手之舉，會給你帶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徐良一口氣喝完第四碗酒，袖子一抹嘴巴，“小子，別再稱呼我什麽前輩、前輩的了，我年紀雖然比你大了不少，但我可還不算老，就叫我一聲徐大哥吧！另外，你也別太去責怪淳於陌念他們幾個，你剛來，還不大能理解，這裏所有的人，其實心裏都憋得難受啊！”

  ??淩慕楓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徐大哥，我想我是大概懂的。所以雖然也難免因為自己到一個新地方，卻受到了種種的排斥，會覺得小小的委屈，但並沒有準備去怪誰。因為即使以暫時的了解，我也可以隱隱體會到他們，包括此處其他人的心境。”

  ??徐良點點頭，似是很滿意淩慕楓願意改了稱呼，“你能這麽想就好，總之，離殤城裏麵，並不是所有人都一樣的。”

  ??淩慕楓明白他的別有所指，嗯了一聲，突然問道：“剛才在長街那頭，看了大家當時的反應，似乎是徐大哥你與那位姚家主的妹妹之間，有過什麽故事？”

  ??徐良急忙豎指輕噓，扭頭看了一眼正在櫃台後麵幫忙沽酒的婦人，回過頭來，挑了挑雙眉，臉上滿帶著笑，“嘿，你也發現了？這個嘛，說起來就話長囉……”

  ??他再次把聲音放低，但情緒卻明顯高漲起來，神動色飛，開始對淩慕楓繪影繪聲地講起了他自己以前，是如何如何的英武非凡，出類拔萃，卓爾不群的風光史。

  ??故事還沒講完，一大壇子酒就已經全進了兩人的腹中。

  ??當然是徐良喝得多，淩慕楓喝得少。

  ??還沒能說完自己的威風過往，有些意猶未盡的男子晃了晃腦袋，又舉起手來，揚了揚，“大、大妹子，再給我來，來一壇……”

  ??“來什麽來？‘雁不歸’是沒有了，隻有這種‘君勿等’，喝吧，看喝不死你……”，婦人抱著一個容量還要顯得稍大些的酒壇，又是砰的一聲，丟到了桌子上。

  ??這麽一來，故事當然是沒法再講下去，兩人隻好換了話題，有一搭沒一搭，聊些別的，而酒，也喝得越來越慢。

  ??直到外邊天色昏沉，夜幕降臨，周圍的酒客，逐漸稀疏。

  ??此時第二壇酒，也即將見了底，早已滿臉通紅的徐良，扭轉身去，剛想開口喊道。

  ??其實大多時候都看著這邊，正趴著櫃台上，將自己胸前的一對飽滿，都壓得有些變形的婦人，還沒等他開口，就扔過來了一個小壺，嘴裏沒好氣地說道：“快打烊了，喝完這個，趕緊滾蛋。”

  ??最後一位酒客，結賬走人不久，最後一壺酒，也就喝完了，兩人於是各自拿起桌上放著的長劍，起身離去。

  ??離殤城這邊，和盛元大陸那邊一樣，也是使用金子和銀兩的，淩慕楓身上其實倒是帶有一些，不過他隻是起了個念頭，卻並沒有取出來去把賬給付了。

  ??走出門口，徐良似是想起了些什麽，回轉了身，“大妹子，你這裏的酒，就是……”

  ??“嘭……”，門已經關上。

  ??入夜之後的長街，在迷蒙的淡紅夜色下，顯得有些寂寥，兩人的步伐，皆有些晃蕩，且滿帶酒氣。

  ??在臨近徐府的那道巷子口時，嘴裏隨意地哼著一些聽不清曲子片段的徐良，突然停下了腳步，又伸手攔住了淩慕楓，爾後身體挺直，瞬間震散了一身的酒氣，眉頭緊皺，目光明亮如星辰。

  ??巷子口處，博帶褒衣，身形修長的荀翰，就站在那裏，臉帶著微笑，似乎等待已久。

  ??“荀先生，我隻想要個保證。”劍仍在鞘中，但滿臉胡渣的中年男子，鋒芒畢露。

  ??荀翰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笑意不減，“徐劍神，你本領再大，劍術再高，終歸也總有管不到的地方，管不了的事情。不過，你放心，這個保證我還是可以給的。離殤城不至於連這點胸襟都沒有，而且，也沒道理，對吧？”

  ??徐良身上的氣勢隨即一鬆，把劍意一收，又恢複成了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側頭朝身邊的少年撇了撇嘴，“竟然荀先生都這麽說了，那你就跟他走一趟吧。別怕，沒事的。”

  ??淩慕楓聽言，點了下頭，也沒有多說什麽，就走了過去。

  ??陌念，莫念；勿等，不歸。

  ??有些意見，當然是要說出來的；但有些委屈，則是可以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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