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老相識的酒館，就開在長街的盡頭。

  ??兩人並肩而行，依舊是徐良叭叭地說個不停，想到什麽聊什麽，而淩慕楓則大多隻是在一旁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才應上那麽幾句。

  ??路上有碰見認識的，徐良就會笑眯眯地主動和人打招呼，但往往對方隻是點點頭意思意思，更多的，是唯恐避而不及，如遇瘟神。

  ??見識過徐良的酒品，以及其敢於身懸空中，指點“江山”般，威脅著要一大幫子人請他喝酒的派頭，淩慕楓對於會出現這樣的情形，倒也沒有覺得太意外。

  ??長街兩邊，商鋪林立，最多的，其實還要數那些大大小小的酒館。

  ??淩慕楓於是第一次主動地提了個問題，不是說離殤城，酒少麽？

  ??徐良聽了，當即翻了翻白眼，說他自己可沒這樣講過。

  ??難得，不是沒有。

  ??繼而，淩慕楓就知道了，離殤城這邊的人們，飯寧願餓著，可以不吃，但酒必須得喝。甚至為此，還專門成立了製酒坊，設置了良醞官。

  ??還知道了，在製酒坊裏頭供職，以及賣酒的店家老板，大多都是些在以往屢次大戰中，被毀去修為，或者身體傷殘的武人。

  ??而在城牆以內，北邊被開辟出來的一大片田地上勞作耕種的，則是離殤城裏麵那些天生無法修煉的普通人。

  ??也知道了，徐良的老相識，竟是一位女子。

  ??更知道了，徐良口中所謂的“最地道”，指的原來並非酒的味道。

  ??酒館不大，裏頭人滿為患。

  ??但滿臉胡渣的徐良和白衫染血的淩慕楓一走進來，挨近門口處的地方，立馬就有了空桌子。

  ??徐良是一點兒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上前坐下，高舉起手，揮了揮，“掌櫃的，來一壇最貴的‘雁不歸’，快點。”

  ??見到了徐良，戴著一個黑色眼罩，去依然遮掩不住其原來姣好姿容的成熟婦人，親自端來一壇酒，然後砰的一聲，丟在桌子上，“老無賴，啥時候還老娘的酒錢？”

  ??徐良訕笑著，“嘿嘿，大妹子，這個嘛，下次，下次一定啊。”

  ??但聽著，就沒多少誠意。

  ??婦人冷哼一聲，“每回都是這句，快一年了，就不能換點新鮮的？還有，說了讓你別叫我大妹子的。”

  ??徐良攤開右手掌，曲指半攏，爾後張開，如此反複幾次，沒有應話，隻是嗬嗬怪笑著。

  ??婦人狠狠剜了他一眼，兩邊臉頰微紅，把兩隻酒碗，分別一一擺好。這一次，動作比起方才，就要顯得輕柔了不少。

  ??給淩慕楓倒酒的時候，婦人笑著說了句，“唉喲，好俊的小夥。”

  ??再到徐良那邊，則變成，“切，辣眼睛！”

  ??婦人走後，徐良摩挲著自己紮手的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看著淩慕楓，“小子，我今天總算是明白了，為啥離殤城的那些光棍們都這麽怕我、恨我？”

  ??淩慕楓一臉不解，望了過去。

  ??“肯定是因為這裏的大妹子，小姑娘都喜歡我的原因！”

  ??對麵回答得很是理直氣壯。

  ??淩慕楓幹咳一聲，也再顧不得去敬他酒了，端起酒碗，就是一大口。

  ??同時旁邊有兩桌酒客，則紛紛扔下幾枚碎銀，嘩哩嘩啦一陣響動之後，起身走了。

  ??徐良環視一眼左右，又問，“這是怎麽個回事？”

  ??淩慕楓隻想趕緊止住這個頗值得人“深思”的話題，“可能是因為前輩你本事大吧！”

  ??徐良一聽，手掌用力一拍桌子，“嗨，想不到這個你也知道？”

  ??說著端起酒碗，伸過去與淩慕楓磕碰了一下，很是感慨地說道：“早就應該認識你小子的，離殤城這邊的家夥，平時個個就愛裝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忒沒趣。”

  ??淩慕楓不置可否，並沒有將之太過於當真。輕皺著眉頭，把剩下的半碗，大概是他這麽久以來，喝過最難喝的“好”酒，全部喝完，沒有去接話。

  ??徐良見了，一腳踩在長凳上，笑罵道：“亂想些什麽呢？我可不是因為你帶來的那些好東西，才讚的你。”

  ??淩慕楓趕忙搖了搖頭，“前輩你誤會了，我不是這麽個意思。”

  ??徐良看了一眼剛好端過來兩碟說不要錢的佐酒小菜，複又離開的婦人，好不容易才從對方後邊的翹挺收回了視線，急急地擺擺手，放低聲音，“知道，知道，但你可千萬要忍住，別說出來，不然以後，我就得站在城頭上，喝西北風去了。”

  ??淩慕楓聽言，不禁一笑，端碗而敬。

  ??酒水辛辣，入喉如火燒。

  ??果然是“好酒”，細品，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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