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五一十地向馮書記解釋了事情的緣由。說，這間房子真不像信裏所說的，我沒有出租，我的親戚落難了。

  ??馮書記點點頭，說，我相信，我沒有看錯人，清河，你很義氣。換了我，也會這樣做。往外出租，說明你人品有問題，這樣的人堅決不能用，還要給予紀律處分。給家裏親戚用，你這是幫助人，當然也是違反規定的。這個舉報人給路局房管所打了電話，路局要求我們段先調查，寫一個報告上去。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和於怡怎麽回事？

  ??楚清河說，於怡和男朋友散了，她老爸不願意，父女反目，她那天不想回家，就住辦公室了。她一人膽小，我在辦公室陪了她一夜，老天作證，那一夜，辦公室的燈都是亮著的。

  ??好了，事情都說開了，也就坦然了。馮書記讓楚清河先回去，不要有任何思想負擔，安心幹好工作。

  ??一個星期後，馮書記再次打電話讓楚清河過去一趟。這次對話就很直接了。

  ??馮書記說，客運段給路局房管所打了一個報告，解釋了你的情況。特別說明，是別有用心的人因為報複你而寫的匿名信。我們跟他們說清楚了，你往外出租房屋是沒影的事。但是房子一段時間另有人住也是事實，所以你要盡快把它騰出來。路局房管領導這次看來要找個典型了，你撞在了槍口上。

  ??楚清河點了點頭。

  ??馮書記停下來，點了根煙，抬起頭，若有所思地吐了一個煙圈。

  ??本來我想是讓你留下來的，等過一段時間，你在宣傳科也做出了成績，和周圍的人也熟悉了，先和龐建一樣，下個助勤令，然後找機會讓你在段上呆下來。現在看，時機不好。你還是到一線去鍛煉鍛煉吧，多在下麵呆一段時間，對自己有好處。

  ??有很多人，出了學校門就進機關門，往往到了三十多歲就沒有了發展後勁，很大程度上是當初受的苦還不夠，經受不起挫折。在二十多歲這個年齡段多經曆一些事，不是壞事，以後你會有更深的體會。

  ??馮書記長長地吸了一口煙說，小楚，你記住，隻要我在這個崗位，宣傳科這個位置會一直為你留著。回去不要灰心喪氣，這麽點挫折不算啥，比起我們當年受的罪算啥呀？要一如既往地多寫稿，寫好稿，把車隊的、段上的工作反映出去。你的能力擺在那，大家有目共睹。有人使心眼，那是他們的事，說明個別人心虛了。你要經受住考驗，你回去是暫時的撤退，是為了今後更大的勝利。韓信當年還忍受胯下之辱，但是韓信鑽人家褲襠的時候，他的眼睛是盯著褲襠前麵的一方天空的……

  ??馮書記什麽時候講完的，楚清河不知道，他深深地感謝馮書記的教導和安慰。馮書記說宣傳科這個位置會一直為他而留，這時候他脆弱的神經仿佛被注射進了一針鎮靜劑。他神情木木地離開馮書記辦公室，回到宣傳科開始動手了……打包離開。

  ??龐建和以往一樣不在辦公室，於怡過來幫忙。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桌子是公家的，凳子是公家的。簡單拾掇一下，也就一塑料袋。其他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除了眼前這個養眼的姑娘。

  ??於怡說，對不起呀，清河，那天晚上我不該住辦公室，害得你受牽連。

  ??楚清河說，和你沒關係，都是我的錯。

  ??他倆開始分析這個“正直的鐵路職工”。

  ??……龐建。有可能。楚清河在宣傳科多待一天，龐建就多一天的威脅。馮書記是喜歡楚清河的，段機關但凡長個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如果黨委有了幹部指標，留下來的人極可能是楚清河，而不是已經在這裏呆了五年之久的龐建。往上偷偷打個小報告，不是沒有可能。再說，龐建對楚清河的情況是比較熟悉的。作案概率：50%。

  ??……杜方。楚清河到了宣傳科，杜方不可能不知道，雖然他們尚未謀麵，於怡不可能不跟他說。他們本來沒有直接利害關係，但是於怡在辦公室一夜未歸，而且是和楚清河這樣一個處於青春期的男人一起，換作誰都會引起無限遐想。杜方，一個公子哥們，這種下三爛的手段，他能使得出來。作案概率：30%。

  ??……以前這間宿舍的人。人家本來在這裏住得好好的，因為楚清河的到來無緣無故被趕到其他宿舍去了。有些想法，心情可以理解。同時看到楚清河搶占了他的地盤，又讓給了不是本單位的人居住，肯定憤憤然，衝動之下寫下了匿名信。作案概率：10%。

  ??……其他人。這個人可能認識楚清河，楚清河的通訊報道中有時引用段上的一些批評通報。本來是小範圍的通報，上了路局的報紙，就成了全局性的批評，可能哪個人被無意傷害了，自尊受到了傷害。這時逮著機會，狠狠插上一刀，也不是沒有可能。作案概率：10%。

  ??不管是誰，他們成功了。楚清河被迫下野。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留下來陪你，我心中的好姑娘。

  ??從天堂到地獄，我路過人間！楚清河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和機關作別。

  ??青春是什麽？青春就是瘋狂的奔跑，然後華麗的跌倒。

  ??於怡為楚清河送行。送行的地點在鴻玉。

  ??楚清河喝了很多酒，於怡喝了很多茶。楚清河勸她喝一點酒，她說，女人喝酒，喝多了就醜態百出，讓男人笑話，還可能被男人占便宜，我不喝。

  ??楚清河仰頭喝了一杯，說，那我就多喝點吧，讓你占便宜，兄弟我吃點虧算了。

  ??於怡說，小樣！

  ??楚清河借著酒膽握住她的手說，要不咱就好吧，反正你現在還沒有男朋友。

  ??於怡說，你是我考慮的對象之一。但是，你想過嗎？假如咱倆今後在一塊，會有什麽後果？

  ??楚清河搖搖頭，表示靜候高見。

  ??於怡說，我的家庭雖說也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不算多富有。但是父母從小寵著我，什麽也不讓我幹，吃喝不愁。要是跟了你，就要一夜回到解放前。我不會做飯，不會洗衣，什麽都要從頭再來，我們就會經常吵架。總之，跟了你，我不但不能改善自己的生活，甚至不能過上從前的幸福生活。你人很好，這一點我承認，但是過日子是另外一回事。你要記住這句話：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楚清河點頭。

  ??於怡說，但是，這不代表你沒有機會。假如哪天你能調到機關來，我就答應你，給你兩年時間。兩年，我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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