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野獸一旦被放出了籠子，再要將他鎖回去，馴獸師們會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心力。

  ??甚至會束手無策。

  ??此時的斯維因，深深的體會到了他不知道從那本書上看來的這句話。

  ??“我給了你祭品，亞托克斯。”

  ??他拿起了那把完好無損的秘銀劍，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我還為你準備了溫床——”

  ??“我向你保證——你會痛飲諾克薩斯敵人的鮮血，就像今天這樣——你的欲望會得到滿足——在你滿足之後，你的皇後也會重新回到你的身旁!”

  ??他放肆大膽的保證並沒有迎來劍魔的好感，反而隱隱有些激怒他的意思。亞托克斯的身形縮小了一些——失去了弗拉基米爾從黑霧對麵源源不斷輸送的鮮血之後，即使是大幅掠奪凡人的血肉，也無法滿足亞托克斯饕餮的欲望。

  ??“不要信口雌黃，斯維因。”

  ??亞托克斯道：

  ??“暗裔永不滿足！”

  ??“我會掏出欺詐者的腸子，把他們撕成碎片，小子——不要試圖哄騙我！”

  ??“我隻是為了對付那個叛徒而出手——可惜，他連麵都不敢露。”

  ??“我渴望戰鬥！”

  ??失去了鮮血增補的亞托克斯，內心深處隱隱有些躁動的欲望在萌生。這些欲望是他的老朋友，他們裹挾著他無數次的走進黑暗，走進暴虐，走進無止盡的殺戮之中。

  ??亞托克斯對於他們，再熟悉不過了。

  ??“這扭曲的軀殼，這殘酷的腐化，血肉！”

  ??他哀嚎著，身形如同神話中墮落的巨人一般，迅速的走向了消亡——

  ??他從城樓的高度猛然縮小，那些被他吸納的血肉迅速腐化，隻有其中一點點的精華緊緊包裹著亞托克斯的魂靈。斯維因手中的秘銀劍，發出了劇烈的嗡鳴聲，然後脫手而出，直直的栽向了城樓之下。

  ??斯維因與眾人趴在高聳入雲的城牆邊，試圖看清城下的情勢——但他們能看到的，隻有一具血肉正在蠕動的奇怪軀殼，還有插在泥土裏的巨劍。

  ??他們的周圍，則是無數迅速腐爛的臭肉。

  ??“我討厭血肉！”

  ??“我所追尋的唯一平靜！”

  ??“就是死亡！”

  ??野獸一般的咆哮過後，接近失去理智的亞托克斯拖著長劍，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

  ??巨物消失了。

  ??菲奧娜向自己忠勇的戰士們拋去了行動的眼神。無數佩戴勞倫特家家徽的戰士彼此點頭致意，夾動胯下的戰馬，呼喝著衝向了哀傷之門的方向。

  ??萬一呢！

  ??萬一諾克薩斯的豬狗們，被那尊恐怖的魔神殺喪了膽，城門大開——

  ??就和愚蠢的皇子殿下犯過的錯一樣！

  ??每個人的心頭都湧動著類似僥幸的想法——

  ??每個賭徒的想法其實都是一樣的——萬一呢，萬一我這把就翻身了呢？

  ??命運的賭桌上，一旦有了這樣愚蠢的想法，人就離死亡的懸崖不遠了。

  ??平時顯得極遠的距離，在戰士們瘋狂的催促戰馬之下，顯得縮短了許多。菲奧娜心底的巨石，也慢慢的落了地——

  ??雖然不知道那個巨物是怎麽消失的。

  ??但衝在最前頭的戰士們依然活蹦亂跳，就是最好的提示了——君不見巨物存在時，天空中的飛鳥也無法逾越嗎？

  ??“這次我看你還不死？”

  ??菲奧娜握緊了腰間的佩劍，心頭蕩出了一個簡單質樸的想法。

  ??然後隊伍前方，傳來了騷動。

  ??“止！”

  ??最前方的戰士發出了指令，所有人紛紛拉死了韁繩，甚至還有控馬技術不過關的戰士，狠狠的撞在了前方的馬匹上。

  ??“這麽突然——是要幹嘛！”

  ??控馬不精的戰士嚷嚷出聲，試圖用音量的大小來掩蓋自己技術的生疏。

  ??人群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他們看到了攔住去路上，那個奇怪的人。

  ??那個人身上不著片縷，半紅不白的身體暴露在空氣當中。他的肌肉分明，卻也不過分賁起；腿間的巨物正巧被他拄在雙掌中的巨劍遮擋，絲絲鮮血隨著劍身滑落；他仿佛置身一張色彩濃烈的油畫一般令人心動。

  ??周身淋漓的鮮血無聲的宣告著它的主人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但是湊得近了，勞倫特家的戰士能夠看到，這個裸男的身上，沒有一絲傷口。

  ??“喂！抬起頭來！”

  ??走上前的戰士大著膽子喝道。

  ??這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

  ??“敵襲！”

  ??菲奧娜看到衝天而起的血漿，瞬間翻身下馬，大喝道！

  ??“斬破他們，亞托克斯，碾碎他們的頭顱，砍斷他們的肋骨，掏空他們的靈魂！”

  ??亞托克斯手中的巨劍重新擁有了自己的靈魂——那是伴生在他靈魂深處的黑暗之語，一旦他重塑了肉身，就會伴著他的肉身重新蘇醒的恐怖之物。

  ??巨劍咆哮著！

  ??亞托克斯的嘴巴裏，發出了掙紮的哀嚎：

  ??“走！”

  ??“滾開！”

  ??…

  ??已經撤離了戰場的緹婭娜心中怦然一動。

  ??這是身為戰場元帥，不可與人言說的奇妙第六感。

  ??她勒緊了手中的韁繩，向身邊的親隨道：“一切還好嗎？”

  ??“加裏奧怎麽樣？負責充能的拉克珊娜呢？蓋倫呢——他們死哪兒去了？”

  ??“菲奧娜的後續部隊有沒有跟上來？”

  ??“遭遇重創的野獸，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盤踞在他家門口的敵人——我們不要在這裏留下任何斥候——”

  ??“奎因呢？她的身體怎麽樣？”

  ??一連串的發文都得到了手下及時的回答之後，緹婭娜發現，隻有菲奧娜的軍隊沒有跟上來。

  ??這個擅長決鬥的女士，肯定留在了哀傷之門的附近，試圖從這一場天降奇禍裏，分到手一杯羹。

  ??“希望她的計劃一切順利吧。”

  ??緹婭娜回想起剛剛心悸的一瞬間，反複的寬慰自己道：

  ??“沒事的……”

  ??“菲奧娜那麽強大的戰士……”

  ??“她不會魯莽行事的。”

  ??事實上，我們人類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在堅如鐵石的事實麵前，捂住眼睛欺騙自己：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

  ??如果你不改變，不伸手，不試圖扭轉局勢的。

  ??一切都不會好起來的。

  ??它隻會變得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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