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父神的歎息

  “小雙，如果我無法真正應對心中的怨念與仇恨，跟你們生活在下去，隻會招來災難。”

  沐羽很清楚自己麵對的是什麽，她騙不了石像、騙不了自己，以這種狀態，總有一天，她會被怨念所吞噬。

  “小雙，跟你們一起是我最幸福開心的時光，可是你知道，這段時光，在我漫長的一生中，實在太短了...我的主色調，依舊像枯藤深淵一般，不見天日。”

  沐羽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如果注定無法離開，但至少還有一點能安慰自己，那便是，深淵也算自己的家。

  “就當成被家長禁足的子女吧，隻不過時間久一點。”

  沐羽嘀咕了一句，準備將鳳小雙送出深淵，鳳小雙背著身子看不到臉色，聲音卻十分低沉。

  “小羽，如果那時，你與你的母親或者族人一起死去，會不會好一點？”

  沐羽一愣，還是回道：

  “人死了就談不上好不好了...”

  鳳小雙接著問道：

  “我是說，如果當時，你可以選擇，會不會跟著族人一起去死？”

  沐羽在自我封印之前，她也曾嚐試過結束自己的生命，隻不過都失敗了。

  因為沐羽那時想到可以傷害自己的方法，與腐蝕萬物的瘴氣相比，實在不夠看。

  所以，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

  “小羽，你之所以莫名其妙背負了這麽多東西，說到底，就是因為你活了下來，你是僅存的幸存者。

  你總認為，你既然活下來，就該做點什麽。”

  鳳小雙轉過了身，沐羽心頭一顫，不知何時，兩尊石像也來到了沐羽身邊。

  “可是你媽媽說過，你隻管好好的活下去就足夠了，不要管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活下來就是為了活下去。”

  兩尊石像體表已經產生了細密的裂紋，可是他們並未掙紮，神情卻前所未有的釋然。

  “看來，想解除封印，根本不需掙開所謂‘具象化’的鎖鏈啊...”

  “所以，加油啊，小姑娘，加油啊，沐羽。”

  沐羽想起媽媽離世的前那段時間，叮囑自己最多的話，就是活下去。

  臨終前也是如此交代。

  “我一直在活著啊，這一點我沒有辜負母親啊！”

  沐羽眼眶通紅，鳳小雙按住沐羽的胸口，說道：

  “可是你太累了！

  因為你心中認為自己本就不該活下來的！

  被心中不甘迷惑？被族人的怨念困擾？

  即便如此，可你從來沒有、也從來沒想要傷害過任何人啊！

  我也曾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過啊，那我現在問你一句，什麽時候，與人無害地活著，也變成罪惡了！”

  噠噠...

  沐羽的幾滴眼淚滑下，滴落在塵土之上本是微不可聞。

  但此刻卻如萬鈞驚雷，石破天驚！

  天空黑雲密布，電閃雷鳴，無底深淵之中，瘴氣翻湧如沸騰，呼嘯而出衝天而起！

  “嘩！”

  整個秋千市，整個江水省，整個散泥洲，整個神界，都感到了明顯的震動。

  然而。

  如果從足夠高的天空向下俯視，瘴氣衝天之時，狹長的枯藤深淵，仿佛無垠大地輕輕開口，發出了跨越無數滄海桑田的一聲歎息：

  “唔...”

  整個三界都聽到了。

  分不清是人是魔，分不清是悲是喜，卻能清楚地感受這聲歎息，深遠悠長到極致，仿佛從世界的起點而來。

  是父神的歎息麽？

  “哢哢！”

  另一邊，石像體外的表皮幹裂，石塊開始剝落。

  束縛沐羽10億年的那條鎖鏈，終於徹底粉碎！

  沐羽終於自由了！

  “小羽，我們再也無法封印你了，你也不需要我們了...”

  “小羽，你有了值得托付的家人了，好好地活下去吧！”

  兩尊石像說完，身體已化為粉末，隨著亂潮般的瘴氣消失不見，倒是有兩個藍色光團，飛入了沐羽的身體。

  兩尊石像本就是沐羽用分化自身力量製作的禁製，消散後自然返回本體。

  “小羽...”

  鳳小雙知道沐羽成功了，還沒來及說些什麽，就被沐羽拉住了胳膊。

  “小雙，先出去，待會兒再說！”

  話音一落，鳳小雙就感到視線一陣模糊。

  剛才被帶進來的時候也是如此，但這一次是離開，是心滿意足地離開。

  深淵之外。

  厚重的雲朵沒有消散，隻不過正由墨黑逐漸變成血紅。

  枯藤山也被籠罩在一片濃厚的血霧之中，濃到伸手不見五指。

  “呼呼...”

  沐羽呼吸很重，臉色蒼白，好像把鳳小雙帶出深淵，就用盡了所有力氣一樣。

  “小羽你怎麽了？”

  鳳小雙有些擔心也有些疑惑，她知道沐羽在枯藤深淵，是不受空間限製的存在，可為何如此疲憊？

  “沒事的，禁製消散之後，分出去的能量回來了，我需要適應一下...”

  雖然都是沐羽自己的力量，但卻一直用來封印自己，“對立”時間太久了，完全融合適應需要花點時間。

  此時的沐羽十分虛弱，已經無法保護鳳小雙抵禦濃鬱瘴氣，所以趁著最後的力氣，先把她帶出深淵。

  沐羽擔心鳳小雙聽不懂，還想再解釋一下，可鳳小雙根本不在乎。

  “不用解釋，什麽都不用解釋，你就回來就好！”

  鳳小雙一下抱住了沐羽，沐羽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索性一邊流淚一邊笑，任憑鳳小雙抱著。

  “小羽，你不會再突然跑掉了吧？”

  “嗯！”

  沐羽重重點頭，她絕不會再離開！

  “走，我們回家！”

  鳳小雙這次沒有抱太久，而是將沐羽一下就背在了身上，因為眼下的環境，不像是可以久留的地方。

  “小雙，快點離開！”

  沐羽也一下想到了什麽，隻顧著開心，卻忽略一個最不安的隱患！

  那就是從剛才就消失不見的賀鵬！

  “沐羽前輩，恭喜你解開自己的封印。”

  怕啥來啥，剛想完，賀鵬已經從血霧中現出了身影。

  “呼...”

  賀鵬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哪怕他知道此時沐羽已經沒有作戰能力，但麵對這位枯藤深淵億萬年的主人，還是有些心悸。

  “你想說什麽？”

  沐羽語氣不算客氣，賀鵬又呼了口氣，回道：

  “我想說的是...前輩，為何不抬頭看看天上如血的雲朵？你的鎖鏈掙脫了，但無數的怨念可沒有化解啊...

  所以，沐羽前輩，別著急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