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珍妃之死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1      字數:5997
  看著珍妃聲嘶力竭情真意切的哭喊,光旭皇帝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就在這時,王德環走了進來,手裏捧著一個小小的錦盒。

  ??珍妃看到這個錦盒,立時麵上變色,止住了哭聲,而光緒皇帝看到這個錦盒,身子竟然戰抖起來。

  ??這個錦盒,大小形製和盛放巫咒趙玉蓉的小布偶人的盒子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東西……是在哪裏找到的?”光旭皇帝顫聲問道。

  ??“回皇上的話,這個東西,是奴才在景仁宮花園的一座假山下找到的,上麵……有皇後娘娘的名字……”王德環來到光旭皇帝的麵前,將錦盒的蓋子打開了。

  ??光旭皇帝一眼便認出裏麵躺著的小布女偶是皇後的麵貌,身上也寫著皇後的名字,和趙玉蓉那個不同的是,皇後的這個身上不但插了好多鋼針,連頭部也插著一根鋼針,而且身下滿是黑色的汙跡,似是鮮血凝結後的樣子,一看有如婦人流產一般。

  ??想到皇後生下公主之前流產的兩個皇子,光旭皇帝一時間心膽俱裂。

  ??“賤人……你好歹毒……朕的兩個皇兒,竟然都是你給……”

  ??光旭皇帝的話沒有說完,雙眼突然一陣翻白,然後仰天向後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看著倒在地上的光旭皇帝身子不住的顫抖,嘴角滿是白沫,王德環等一眾太監不由得大驚失色:“快!快救皇上!”

  ??崔玉貴見狀搶身上前,伏在光旭皇帝身邊,他將耳朵貼在了皇帝的胸口,聽了幾秒鍾,然後直起身來,雙手疊壓在了光旭皇帝的胸前,用力的向下壓去。

  ??光旭皇帝的身子挺了一挺,口一張,一下子咳出一口帶血的濃痰來,他的身子不在顫抖,但人卻昏厥了過去。

  ??“來人哪!快叫太醫!”寇連材嘶聲大叫了起來。

  ??翌日,在得知發生了什麽事之後,仁曦太後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李錦泰!”

  ??“奴才在——”

  ??“傳我懿旨,珍妃塔塔拉氏行巫蠱之術戕害皇嗣,著廢去妃位,押回景仁宮、賜白綾,瑾妃塔塔拉氏蒙蔽不報,著廢去妃位,降為答應,發落慎刑司服役!禮部左侍郎長敘教女無方,革去官職,全家流放黑龍江!——”

  ??皇後隨仁曦太後回到儲秀宮,見仁曦太後依舊餘怒未消,又與仁曦太後說了好一番話,方才退了出來,此時已近晌午。在回寢殿的路上,坐在肩輿上的皇後又想起了景仁宮的事:“司琳。”

  ??“奴婢在。”

  ??“你準備一下,然後去景仁宮瞧瞧塔塔拉氏去了沒有。”

  ??“是,皇後娘娘。”司琳應了一聲,叫上了小宮女悅兒,一起往景仁宮走去。

  ??此時的景仁宮已被身著黃金甲的大內侍衛把持得嚴嚴實實,司琳和悅兒在琉璃門前被侍衛攔住,卻有院內候著的太監小德張眼尖,“喲,是司琳姑姑啊,您怎麽這時過來了?”皇後居住的儲秀宮的掌事宮女,他自是認得的。

  ??“我當是誰,原來是德公公啊,皇後娘娘差我來跟李總管說幾句話,麻煩通稟一聲。”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紅包塞在小德張的手裏。

  ??“姑姑稍候,奴才這就去告知李總管。”將紅包藏入袖中,小德張一路小跑跑進了正殿。

  ??不一會,正殿的門開了一扇,此時能隱約聽到殿內珍妃的哭罵聲,李錦泰走了出來在門廊上站定,小德張隨後跟出,又一路小跑來到司琳麵前,“李總管請司琳姑姑進院說話。”

  ??“有勞德公公了,悅兒,你就在這兒候著吧,別進去了。”

  ??“是,姑姑。”

  ??司琳步入宮院,繞過影壁來到門廊,略微欠身,算作向李錦泰施禮。此時,殿中珍妃的哭罵聲已然可以聽得清楚。“你們不能殺我!不能殺我!我是皇上的人!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幹爹,兒子進去給您看著塔塔拉氏。”小德張很是機靈,說罷一欠身,進了殿內,院內就留下李錦泰和司琳兩人。

  ??“司琳姑姑到此,怕是皇後娘娘有什麽吩咐?”不愧是總管太監,司琳還未開口,李錦泰似乎已猜出一些她來此的目的。

  ??“李公公這裏的事還未了結嗎?”司琳並不搭李錦泰的話茬,而是直入主題。

  ??李錦泰顯得十分為難,“這個——不好辦呐,聖母皇太後懿旨是賜塔塔拉氏自盡,可塔塔拉氏一直哭鬧不止,這些奴才們一時也無從下手不是。”

  ??此時殿中又傳出珍妃的哭罵:“靜芳!你這毒婦,縱是我當時瞎了眼,沒看出來你竟如此歹毒!我就是進了陰曹地府變成鬼,也要天天攪得你這個賤人不得安生!賤人,賤人!趙玉蓉!你這南蠻狐媚子,都是你魅惑了皇上去,才害得我今天這般下場!我恨不得煮你的心!吃你的肉!”頓了一會兒,珍妃又把攻擊矛頭轉到李錦泰頭上:“李錦泰,你這個助紂為虐的閹人!早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聞聽此言李錦泰的臉色頓時變了,呼吸也變得急促沉悶起來。

  ??“李公公,塔塔拉氏犯下如此滔天之罪,一死必是跑不了,聖母皇太後雖說是賜她自盡,可就這麽拖著,必是要擾了聖母皇太後的清修不是?到時,公公怕是免不了一個辦事不力的責備。皇後娘娘替總管考慮,今日之事,還應盡快了結的為好。具體怎麽做,公公心裏想必是清楚的。”說著,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大紅包放在李錦泰的手上。

  ??李錦泰稍稍捏了捏,就迅速一縮手,將紅包縮進了袖子。“請姑姑代老奴謝皇後娘娘關照,此事老奴一定速速了結。”說罷,轉身也進了正殿,殿門也隨之掩上,但卻沒有關死。

  ??司琳隔著牆聽得真切,殿內傳來了李錦泰的聲音:

  ??“蠢奴才!你們還愣著作甚?還不趕緊的上前摁著?這珍小主平日裏恃著皇上的寵,連皇太後都不放在眼裏,想必也沒少給爾等委屈受。這往日裏有皇上寵著,咱們當奴才的也隻能忍著,如今你們還忍她作甚?皇太後還等著咱家回話呢——”

  ??“你們要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啊——!”傳出幾聲撲騰聲,接下來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司琳從門縫中遠遠望見珍妃躺在地上,李錦泰給她臉蓋上白手帕,手帕的口鼻處滲出紅色來,司琳不敢久待,急忙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忙不迭的逃將出來,生怕沾上晦氣。連啐了幾口,方才罷了。又一把拉上傻在當地的悅兒,趕回儲秀宮。

  ??……

  ??儲秀宮內,皇後正靠在榻上失神的望著頭頂上的宮燈。原來是有隻蜜蜂,嗡嗡的撞在罩子裏,飛不出去,隻好四處亂撞。聽司琳進門的腳步聲方收回心神

  ??“塔塔拉氏去了?”

  ??“回主子,塔塔拉氏去了。那情形——”

  ??“司琳,罷了。”皇後揮手製止了要接著說下去的司琳,歎了口氣,“也是可憐人啊,司琳,吩咐下去,從我的用度中撥出一些銀兩,給塔塔拉氏置辦一口薄木棺材,到底還是皇上的妃子,死也不能丟了皇家的顏麵。我乏了,扶我去睡會兒罷。”

  ??“是,皇後娘娘。”

  ??京城,大乾帝國海關總署。

  ??總稅務司赫德想起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這麽多足以影響大乾帝國曆史的事,便有一種奇異的緊迫感。

  ??光旭皇帝寵愛的珍妃犯下謀害還是胎兒的皇帝後嗣的重罪被秘密處死的事,他已經知道了。對於這位曾經以皇帝的名義倒賣帝國官職的皇帝寵妃,他並無好感,對她的死也並沒有同情之意,他關注的,是這件事對大乾帝國皇室的震動,以及未來政局的影響。

  ??光旭皇帝一直沒有正式的皇位繼承人,赫德對這位年輕的身體並不是很好的皇帝很是同情,他當然也希望帝國能夠早日擁有一個繼承人,但他更希望,這個繼承人能夠象他所尊敬的敬親王一樣富有才幹和魅力,以及進取心,領導這個國家繼續前進。

  ??赫德記起了自己第一次和敬親王見麵時的情景。

  ??那一次,也是父親第一次見到敬親王。那是在9061年6月,一個對他在乾國的命運有著決定性影響的夏天。

  ??那年他26歲,身份是時任總稅務司的李泰國的代理人,應英國公使卜魯斯之邀從上海來北京商議海關事宜。上海此時尚是悶熱潮濕的梅雨季節,他沒想到京城要比南方熱得多,瓦藍的天空中成天掛著個毒太陽,稍一動彈就會出一身大汗。在焦急等待了10天之後,他接到了去前海西街敬親王府的命令。

  ??天氣雖然熱得可怕,他還是決定穿上西裝。臨出門他又仔細檢查了隨身攜帶的文件。將要接見他的是大乾帝國顯鳳皇帝的弟弟、年初剛剛成立的負責帝國外交事務的總理衙門的首席大臣,他不會輕易放過這樣一次機會。

  ??在愛爾蘭家鄉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有個人得到了一張記載著點金石秘密的牛皮紙,牛皮紙上的文字解釋說,這塊點金石與這個世界上成千上萬塊外形酷似的普通卵石混雜在一起,辨識它們的秘密是,點金石摸上去是暖的,而普通的卵石摸上去是涼的。那個人賣掉了全部家當,在海邊搭了一個帳篷,開始尋找這塊神奇的石頭。他撿起一塊石頭,如果它是涼的,就把它拋進大海,以避免重複撿起它。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就這麽過去了,他還沒有放棄尋找。有一天,他撿起了一塊卵石,是暖的,但是在他意識到這點之前,他已經下意識地把這塊點金石拋進了大海裏!他可不想做那個把機遇丟進大海的蠢夫。所以他一定要非常審慎地對待他的乾國上司,爭取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自己這塊頑石扔到東方快十年了,如果有幸讓這位關鍵人物的手指點中了,沒準還真能成為一塊金子!

  ??穿過一座西洋建築風格的漢白玉拱門,一腳踏進敬親王府,一股潤澤幽香的氣息裹住了他,此間的涼爽與外麵的酷熱簡直是兩個世界。他被引入專門接待客人的安善堂坐下,從敞開的扇葉門可以看到對麵一座太湖石疊成的小山。後來他知道這山叫滴翠岩,岩下那個洞叫秘雲洞。但此時的他無心觀賞美景,他必須集中精力暗自準備如何用尚不熟練的乾國語言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在一個幕僚的引導下,敬親王由總理衙門資深大臣文博川陪同著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敬親王身材頎長,穿著一件湖藍色的絲綢長衫,風度儒雅。他的皮膚有些黑。可能是近視的緣故,他看人時習慣把眼睛眯起來,但臉上看不出一絲浮躁、驕橫之氣。他覺得與其說這是一個顯貴的王爺,倒不如說是一個略有些憂鬱的詩人更讓人可信。這使他對這位乾國皇帝的弟弟一下子產生了親近感。

  ??讓他驚訝的是這位王爺的年輕,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感到王爺在氣質上似乎有些怯懦,但後來他會知道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這回事。自前一年秋天聯軍進攻北京以來,皇帝生病,躲在熱河行宮還沒有回來,把整個爛攤子都交給他的弟弟去收拾。所以眼下親王頂著個“欽差便宜行事全權大臣”的頭銜,是督率京內百官的最高軍政長官。

  ??行禮過後,他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七件章程、兩件稟呈。以父親對帝國形勢的判斷,經過幾年的折騰,朝廷已經窮得沒什麽家當了。一年前英法聯軍進攻北京城,皇帝倉惶出城時能帶走的庫銀隻有可憐的30萬兩。眼下在敬親王的整飭之下,京城秩序漸漸恢複,但財政的窘迫依然沒有絲毫改觀。南方的教匪軍像一隻巨大的水蛭一樣附在帝國老朽的肌體上,不把它的血吸幹不會罷休,而曾伯函領導的湘軍隻能靠自籌的厘金、捐輸和少量的地丁銀維持。帝國太需要新的財源了。

  ??赫德父子倆描述的前景,讓敬親王激動了。父親估計,當年英國商人進口商品的貨值當在1億2千萬兩以上,按5%的關稅加2.5%的進口稅,即使不計洋藥額外征收的重稅,歲入也應至少在900萬兩左右。但因為舊海關存在著大量的走私和胥吏腐敗,因此每年隻達到這個收入的三分之一,所以大有潛力可挖。父親提醒敬親王和文博川大人注意,這還隻是在長江這一黃金水道因戰亂形同廢棄時的保守估計,一待南方戰亂平息,重組海關,形成以上海為紐帶,連接長江和沿海各口岸城市的一條T字形長廊,關稅必將為帝國輸送源源不斷的財富。

  ??親王開始時還拘謹地在他這個外國人麵前保持著矜持,但當他聽著赫德用一口蹩腳的中文如數家珍地報出各條約口岸城市的進出口數字時,他的臉色舒展了開來,神態也變得從容了。他向赫德就海關事務詢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並坦率地告訴他,自己完全不了解這些專門事務,對商業貿易也不甚了了,擔任目前的職務完全是出於形勢的發展和帝國利益的需要,要實現這一美好前景,他需要赫德父子的幫助。

  ??父親清楚地知道,南方那場持續多年的叛亂正讓帝國高層深感頭痛,對他們來說,聖平天國和綹軍這兩支反政府武裝是比西方勢力入侵更嚴重的軍事威脅。此時的西方各國都企圖抓住這一機會,以幫助乾國政府消滅起義軍為籌碼來擴大對乾國政治的影響力。比如俄國提出了派遣一支小型艦隊去轟炸被聖平軍占領的南京的請求,法國也表示要幫助朝廷購買一支裝備精良的艦隊。他的這些建議都是為解決政府財政危機提出的種種增加稅收的辦法。為了撓到親王的癢處,赫德也臨時提出了一個計劃,按照這個計劃,購買12艘軍艦所費不到100萬兩銀子,這些銀子可以通過增收洋藥關稅和在銷售時加征貨物稅的辦法來籌取。更重要的是,他向敬親王保證,這些艦艇都將由乾國水手來駕駛,乾國政府有著絕對的領導權。此項建議果然引起了敬親王濃厚的興趣。此時他不會想到,此項建議後來在實施時會離自己的初衷越來越遠,以至到了無法收場的局麵,並最終讓他的頂頭上司李泰國灰溜溜地離開了乾國。

  ??敬親王一直在聽著他說,有時也會打斷他提出異議。讓他詫異的是,聲稱不懂貿易的敬親王倒是認為低稅率可能更會促進貿易的繁榮,而不讚成把稅率調得過高。洋藥稅厘並征會不會讓進口藥的數量銳減?對外國輪船載運土貨出口征稅會不會導致出口量減少?他提出的這些問題都非常專業。而經驗老到的總理衙門大臣文博川卻看不到這一點,頑固地堅持高稅率。這不由讓赫德對敬親王出色的領悟能力感到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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