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章 事件升級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0      字數:6821
  長凳子還空著,瓦連莉婭就坐了上去。其中一個鴿子在打量著她,她卻沒有心思去搭理它。她心中隻有一個永遠也擺脫不了的念頭:“我應該把自己徹底地忘掉。上帝啊!幫我忘掉這個恥辱吧!”她把頭往後一仰,似乎感到自己快要昏厥過去了。

  ??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張撕開的報紙隨著風飄了過來,落在了長凳上,瓦連莉婭下意識的撿起了它,看到上麵有關威爾士親王伯蒂和林逸青伯爵一同參觀阿姆斯特朗公司的報導,以及伯蒂和林逸青一起騎馬並行的照片。

  ??記憶的碎片再次浮現在了腦海中。

  ??伯蒂……林逸青……這兩個名字為什麽這麽熟悉呢?

  ??她的耳邊,似乎響起了伯蒂的笑聲。

  ??“夫人,你在對我做什麽?”

  ??“你剛才在說什麽?”

  ??“你在命令我嗎?”

  ??“這是什麽東西?”

  ??她想起來了,自己曾經想要控製他,去給林逸青下毒,但是不知為什麽,卻失敗了。

  ??自己是想用什麽控製他來的?

  ??催眠術嗎?

  ??當這個詞從腦海中閃現的時候,丟失的記憶變得清晰起來了。

  ??我做了什麽?

  ??我要做什麽?

  ??對了,我要殺了林逸青!

  ??“想不到你竟然還會催眠術,夫人。”林逸青譏誚的聲音響了起來,此時讓她覺得耳朵如同針刺一般的難受。

  ??“可惜,你的技術不到家,夫人,你也許能夠控製別人,但卻控製不了我。”

  ??“我兄長林義哲是玩這個的高手,你這點伎倆,不過是小兒科。而且,你可能不知道,夫人,我的手下有很多人都會這個的,當然也懂反製的辦法。你覺得你這樣會成功嗎?”

  ??“你想以美色來引誘我,分散我的注意力,好實施你的催眠計劃,你可能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但事實上,你在我的眼裏遠遠算不上漂亮。我結識過一位來自俄羅斯的女醫生,她的美貌是你完全不能相比的,雖然你們同為俄羅斯人……”

  ??瓦連莉婭記起了那天發生的一切。

  ??他對自己那樣深深的羞辱,是她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噩夢。

  ??這也是她為什麽一直強迫自己應該把一切都忘掉的原因。

  ??那是怎樣的羞辱啊!

  ??“現在,來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吧……”

  ??“不要抵抗,在我麵前反抗是沒有用的。”

  ??“好黑……你究竟和多少人睡過啊?”

  ??“你的皮膚還算白*嫩,可惜毛太多了,你是不是總用剃刀刮腿毛啊?”

  ??“太鬆馳了……你應該生過至少一個孩子了,告訴我,是男孩還是女孩?父親是帕夫洛夫先生嗎?對了,我今天才知道的消息,你的丈夫——名義上的丈夫,那位俄國公使館的武官,帕夫洛夫上校,昨天早上在埃及街42號的住所裏因為開槍拒捕被蘇格蘭場的警察射殺了,在他住所的地下倉庫裏,警察找到了很多偷來的貴重物品和珠寶財物,根據他的同夥的招供,警察還在一座位於郊區的秘密倉庫裏找到了鄧洛普議員家中失竊的大量珍貴的藝術品。一位俄羅斯帝國的軍官竟然幹起了大盜的行當,這在俄國算不算是一樁大大的醜聞啊?你和這樣的人結婚,不感到羞恥嗎?”

  ??“你濕了!哈哈!真是個淫*蕩的女人!”

  ??瓦連莉婭忽然感到天旋地轉,仿佛掉進了深淵。

  ??她暈厥了過去。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還是感到惶恐不安。她又中什麽都記不起來了:自己的名字、年齡,以及身體特征。她隻看到自己身上穿著一條黑色的裙子和一件灰色的上衣,但上衣缺了三粒扣子。她沒有帶手提包。懷表的指針指著五點二十分。她坐在綠樹成蔭的廣場中的一個長凳上,在廣場的中央矗立著一個古老的噴泉,裝點著幾個小天使和三個平行的水泥盤子。在她眼裏,這一切顯得異常恐怖。從她坐的長凳那頭可以看到幾塊大招牌,但她什麽也記不起來了。盡管如此,她卻得到了一種寬慰的、寧靜的甚至天真浪漫的感覺。她模模糊糊地感到這一來倒比發生其他別的事情要好得多,但願那些卑劣、可怕的東西永遠置於腦後,把它們忘得一幹二淨。領著孩子、帶著公文包、拿著雨傘的人群從她坐的長凳旁走過。這時候,有一個人從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來。這是一個四十歲開外的男子,衣冠楚楚,頭發梳得鋥亮,領帶上別著一個夾子,手裏拿著一個公文包,在一隻眼睛上貼著一塊白紗布。“難道這個人認得我?”她想。她真害怕這個人又重新勾起她的回憶。

  ??她沉醉於這種愜意的忘卻之中。但是這個男人隻是走過來問她:“怎麽啦,夫人?”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這個男人的臉給了她一種信任感,事實上所有的一切都能給她信任感。她看到他向她伸出了手,並聽到他在做自我介紹,在這以後,名字已經顯得不重要了。這時,她站立了起來,本能地用自己瘦弱的胳膊去挎那男子粗壯的胳膊。

  ??在接觸到這條胳膊的一瞬間,瓦連莉婭突然記起了剛剛發生的可怕的事,她猛地甩開了他,俯身從地上撿起了那塊三角形的鏡片,狠狠的刺進了他的脖子。

  ??“混蛋……你這婊*子……”他大聲的咒罵著,踉蹌著向後退去,他脖頸間的血好似噴泉一般的湧了出來,一些血甚至濺到了瓦連莉婭的身上。

  ??他轉身又走了幾步,終於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她上前狠狠的踢了他的頭一腳,那張扭曲的臉給踢得轉了過來,她看著沾滿灰塵和血跡的對方的臉,漸漸的,不知怎麽,那張臉似乎在變,好象變成了林逸青的臉。

  ??瓦連莉婭瘋狂的大笑起來,“尊敬的陛下,我完成了您交給我的艱巨任務,從今天起,俄羅斯帝國最可怕的敵人已經不複存在了。”仿佛是在麵對沙皇的授勳,她搖搖晃晃的說道,然後用那片玻璃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俄國,維爾納河畔,俄軍駐地。

  ??康德拉琴科上尉回過頭去問連的軍士長:“奧列格先生來過嗎?”

  ??“長官,今天早晨我根本沒有見過他。”

  ??他們去到那間已經搬空了的連部,在那裏康德拉琴科發現,做好營房設備損壞表後,又打破了一塊窗玻璃。“夜裏風刮的,長官。”軍士長說。

  ??在這裏,一切損壞都可以歸之於這樣的原因,或者歸之於“工程兵的演習,長官。”

  ??奧列格來了,他是一個膚色發黃的青年,留著個背頭,從前額起沒有分縫,帶有單調的俄國中部口音;他來連隊已經兩個月了。

  ??士兵們不喜歡奧列格,因為他不太內行,他有時會對著大家叫著個別士兵的名字下口令,比如喊:“季米特裏,稍息。”但是康德拉琴科對他的感情差不多到了鍾愛的程度,主要是因為他剛到飯廳吃飯時發生的一件事。

  ??當時新來的上校和他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周,他們對他這個人還不了解。他在飯廳休息室裏已經喝了幾杯伏特加酒,有幾分醉意,這時他第一次注意到奧列格。

  ??“羅曼?伊西多羅維奇,那個青年軍官是你連裏的人,對嗎?”他對康德拉琴科說,“他的頭發該剪了。”

  ??“是的,上校,”康德拉琴科說,“早就該剪了,我一定設法讓他剪了。”

  ??那位上校又喝了幾杯酒,開始打量奧列格,一麵出聲地說:“天啊,現在他們竟把這樣的軍官送給我們!”

  ??那天晚上,那位上校似乎總也忘不了奧列格。吃完晚飯,上校突然大聲說:“在我原來那個團裏,如果一個青年軍官這個模樣,部下死活也要把他的頭發剪短的。”

  ??誰都不理碴兒,而由於他們沒有反應,好像惹惱了那個上校。“你,”他轉身對一連一個老實的青年士兵說,“你去拿把剪刀來,把那個軍官的頭發給剪短了。”

  ??“長官,這是命令嗎?”

  ??“這是你長官的希望,而長官的希望我知道就是最好的命令。”

  ??“很好,長官。”

  ??就這樣,在冷淡的困惑氣氛中,奧列格坐到椅子上,這時那名士兵在他的後腦勺來了幾剪子。理發開始時,康德拉琴科離開了休息室,後來為了他受到的待遇,康德拉琴科向奧列格道了歉。“這樣的事,在我們團裏是不常有的。”康德拉琴科說。

  ??“啊,別難受。”奧列格說,“我經受得住這點兒玩笑。”

  ??奧列格對軍隊不抱幻想——或者確切地說,他看待宇宙萬物都像隔了一層霧,迷迷糊糊。他看軍隊,也和看那層迷霧一樣,不抱什麽特別幻想,他盡了一切努力要求推遲服役,之後,他被迫勉強進了軍隊。他說他接受兵役就像接受“麻疹”一樣。奧列格決不是浪漫的人,他小時沒有追隨過緬希科夫親王的駿馬,也沒有坐在伏爾加河畔的營火旁邊。康德拉琴科到了某種年齡,除了聽詩歌朗誦(他們的老師介紹的使大人小孩淚如雨下的關於堅忍不拔的俄羅斯人的插曲),不流一滴眼淚——而奧列格卻常常流淚,但是他從來不為牧首們在宗教節日發表的演講、也不為偉大人物的墓誌銘流一滴淚。他們給他講的曆史故事沒有什麽戰爭,卻詳細地講解了文明的出現和工業文明的發展。那些戰爭遺跡和無數偉人英雄戰鬥過的地方,以及成百個這樣的古戰場的號角聲,即使目前在康德拉琴科萬念俱灰,看破一切的精神狀態中,這些古戰場的名字還是越過漫長的歲月,以他童年時代聽到的清晰有力的聲音,依然召喚著他,但是奧列格聽了毫無影響。

  ??雖然他這個人康德拉琴科連最簡單的任務都不能放心地交給他,他卻很少發牢騷。他過分重視“效率”,憑著有限的一點商業經驗,他有時談到軍隊薪餉和供給情況,以及“一個人一小時完成的工作量”的效用,並說:“在商業上,他們可逃不脫懲罰。”

  ??他睡得很熟,而康德拉琴科卻睡不著,心裏煩得很。

  ??在他們一起度過的幾周裏,康德拉琴科覺得奧列格成了俄國青年的象征,因此,他一讀到報上公開的演講,說本來需要什麽樣的青年,世界要靠青年,他就會拿奧列格代替文章裏泛指的青年,然後看看是否合適。

  ??要說有什麽變化,那就是比起剛從“軍官訓練隊”來時,奧列格的軍人氣概變少了。這天早晨,他背著全副裝備,看起來很不像個樣兒。他像跳舞似的,滑行過來向康德拉琴科立正,舉起戴著羊毛手套的巴掌對他敬禮。

  ??“軍士長,我要對奧列格說話……哦,你到底上哪兒去了?我叫你去查營房的。”

  ??“對不起,我來晚了吧?我剛匆匆忙忙把裝備收拾起來。”

  ??“那就是你要勤務兵的目的嗎?”

  ??“嗯,嚴格地說,我想是的。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自己有事要幹。如果你待他們這種人不好,他們會用別的方法來報複你。”

  ??“嗯,現在去查看營房吧!”

  ??“好的——啊。”

  ??“天啊,別說什麽‘好的——啊’的吧。”

  ??“對不起,我的確想要記住。我剛才是順口說出來的。”

  ??奧列格走了的時候,軍士長回來了。

  ??“長官,指揮官剛走上這條小路。”他說。

  ??康德拉琴科出去迎接他。

  ??指揮官豬鬃似的紅色小胡子上凝聚著點點水珠。

  ??“嗯,這兒的一切都清點好了嗎?”

  ??“好了,長官,我想已經好了。”

  ??“你想已經好了,你應當知道是不是好了。”

  ??他看到破了的玻璃窗。“這塊玻璃登上營房損失表了嗎?”

  ??“長官,還沒有。”

  ??“還沒有?如果不是我看到的話,不知道這塊玻璃你什麽時候才能登上去。”

  ??和康德拉琴科在一起他就不自在,他的吵嚷大都是由於怯懦,但是康德拉琴科並不因此變得好一點。

  ??他領康德拉琴科去小屋後麵的一段鐵絲籬笆旁邊,這段籬笆把康德拉琴科的地段和運輸排的地段隔開來,他輕巧地跳過鐵絲籬笆,走向一個長滿荒草的溝,這條溝一度是那個農場上的界線。他在這兒開始用手杖刨地,像一隻用嘴拱地要吃地下菌的豬那樣,一會兒就發出一聲勝利的喊叫。他刨出了一個垃圾坑,愛整潔的士兵喜歡這種垃圾坑:笤帚把,火爐蓋,鏽了的水桶,襪子和一塊麵包,同紙煙盒和罐頭盒一道埋在草下麵。

  ??“看看這個,”指揮官說,“這些東西會給來接防的團隊很好的印象啦。”

  ??“太糟糕了。”康德拉琴科說。

  ??“真丟臉。離開營地以前,必須把這一切都燒了。”

  ??“是,長官。軍士長,給運輸排捎話,告訴葉洛夫上尉,指揮官要求把這條溝清理幹淨。”

  ??康德拉琴科不知道上校會不會容忍自己不服從命令;他容忍了。他猶豫不決地站了一會兒,用手杖扒拉一陣溝裏的髒東西,然後轉過身大踏步走開了。

  ??“連長,你不應該這樣做。”軍士長說,自從康德拉琴科到連隊以後他一直是康德拉琴科的指導和依靠。“你真的不應該這樣做。”

  ??“那不是我們的垃圾。”

  ??“連長,可能不是,不過,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如果你跟上級關係搞不好,他們會用別的方法整治你的。”

  ??不久,部隊便接到了開拔的命令,至於目的地,他們誰也不清楚,隻是聽說是海岸的某個地方。

  ??康德拉琴科感到有些不安。

  ??這些天他已經聽說了發生在倫敦的事。

  ??因為俄國間諜事件的關係,英國和俄國的關係已經緊張到了極點。聽說英國人的強大艦隊已經在備戰了。

  ??當部隊走過瘋人院時,兩三個年老的瘋子在欄杆後麵客客氣氣地嘟囔著一些毫無意義的話。

  ??“老朋友,再見啦!我們會來看你們的。”士兵們對那些瘋子喊道,“我們不久就會回來的。”

  ??“一直笑到我們再見麵的時候吧。”

  ??康德拉琴科和奧列格走在先行排的前頭。

  ??“喂,知道我們往哪兒開嗎?”

  ??“不知道。”

  ??“你認為真的要幹起來嗎?”

  ??“不。”

  ??“不過是折騰一陣吧?”

  ??“是的。”

  ??“人人都說我們真要和英國人幹起來了。我真的弄糊塗了。不知怎的,我感到如果我們永遠不去打仗的話,這一切演習和訓練好像都是蠢事。”

  ??“我可不犯愁。到時候大家都有很多仗要打的。”

  ??“啊,你知道,我可不要打太多的仗。隻要說我打過仗就行了。”

  ??一列陳舊的火車在側線上等著他們;負責這列車皮的是一個鐵路運輸官,一群疲憊的士兵正在把卡車上最後一批長形帆布袋運到行李車上。出發的準備半小時就做好了,但一個小時後火車才開動。

  ??三個排長和康德拉琴科合用一個車廂。他們吃麵包、肉腸、抽煙和睡覺,誰也沒帶一本書。像時常發生的那樣,火車常常停在兩站之間,在頭三四個小時,車一停,他們就把頭探到窗外,注意城鎮的名字,後來他們就沒有興趣了。在中午和晚上,人們把溫吞吞的茶用勺子從桶裏舀到他們的水杯裏。火車穿過幹線兩側風景單調乏味的地區,緩慢地向前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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