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一章 毛奇異事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0      字數:5760
  奧貝主政海軍部後,法國海軍幾乎完全停止了建造主力艦,而轉向發展各種造型前衛的新式海軍武器,如快速巡洋艦、魚雷艇和潛艇。到目前為止,法國海軍一共建造了36艘巡洋艦以及120餘艘魚雷艇和小型高速艦艇。

  ??也許是受普法戰爭親曆的影響,拿破侖四世對戰爭有著一種本能的恐懼,但他身為帝國皇帝,也明白強大的軍隊對於保障帝國安全的重要意義,因而在即位之後,他大力支持在普法戰爭中實力損耗巨大的法國陸軍的重建,使之很快恢複到了戰前的水平,同時他也很重視在普法戰爭中立下殊勳的法國海軍的發展,在他的推動下,議會通過了追加法國海軍預算的法案,使法國海軍的預算達到了英國海軍預算的4/5(曆史上最高為2/3)。

  ??但對於法國海軍新學派的理念,拿破侖四世卻並不完全讚同。

  ??他認可奧貝出版的《海上戰爭與法國的港口》一書中闡述的“新學派”的基本理論:魚雷艇用來防禦法國的海岸和港口,擊退封鎖艦隊;法國巡洋艦隊擺脫封鎖,攻擊敵人海上交通線,開展“騷擾性戰爭”。但他也認為,傳統的“艦隊決戰”是必不可少的。

  ??但作為一個“自由帝國”的皇帝,他不能夠隨便的把自己的意誌強加給奧貝和他的擁護者們。

  ??而林逸青的到來,卻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矯正新學派偏見的機會。

  ??“那位乾國特使,什麽時候能夠到達法國?”拿破侖四世向身邊的侍臣問道。

  ??“據我們了解的情況,陛下,乾國特使已經離開了柏林,由毛奇元帥陪送,前往法蘭西邊境。”一位侍臣答道,“預計十日後到達巴黎。”

  ??“那好,我們也返回巴黎吧。”拿破侖四世最後望了一眼遠處的營房,說道。

  ??西行的列車上,赫爾穆特?約翰內斯?路德維希?馮?毛奇正凝神傾聽著叔叔毛奇元帥和林逸青之間的談話。

  ??其實叔叔老毛奇是一個特別沉悶的悶人,從來不喜歡多說話,加上他骨瘦如柴,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所以有人覺得他更象是一個搞古典哲學的學者,而不象是一位威震歐洲的軍事統帥。他喜歡靜靜的聽莫紮特、靜靜的看書、靜靜的品煙、靜靜的寫作(老毛奇不光寫軍事方麵的東西,還寫過不少小說)、靜靜的散步。

  ??但這一次奉威廉一世皇帝之命送林逸青前往法德邊境,他卻有如變了一個人,和林逸青談話的時間不但多,涉及的話題,也不僅限於軍事方麵。

  ??“您知道,我生性敏感,卻不容易激動。我的想象力也非常豐富,但我覺得這件事,不大可能是想象力的關係。”老毛奇正和林逸青講一件發生在他本人身上的奇事。

  ??“那天早飯後,我獨自一人,帶上了我的狗,在莊園南麵的山裏散步。這座山有個威嚴的名字:胡貝特山。”

  ??“記得那是11月底的一天,天氣暖和、多霧、昏暗,正處於季節交替乍寒還暖的時候,你們乾國人稱這種天氣為小陽春。我又同往常一樣上了山。”

  ??“我是上午9點鍾出的門。我一出門就上了山,10點鍾時,來到了一個我從未到過的峽穀。我饒有興致地循徑而行。路兩邊的景色雖然說不上驚天地泣鬼神,但也是秀色可餐,特別是我覺得這裏有一種孤獨之美。此地幾乎可以說是人跡罕至。我不禁覺得我所踩踏的綠草、青石,是以前從未被人類踩踏過的。這裏是如此閉塞,若不是一係列偶然因素所致,人是絕不會進入這個大峽穀的,很有可能我便是涉足此地的第一人。”

  ??“由於濃霧迷漫,本來就十分迷蒙的景物顯得愈發迷蒙了。這美麗的迷霧是那樣濃重,我隻能看到十米遠的東西。腳下的小路彎彎曲曲,再加上看不見太陽,我很快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與此同時,早餐的咖啡也在發生著作用——使我對外部世界極為好奇。那顫動的樹葉,那嫩綠的青草,那形狀奇特的三葉草,那嗡嗡的蜜蜂,那閃閃發光的露珠,那拂麵的輕風,還有樹林裏飄來的淡淡的清香,這一切使我浮想聯翩,心中充滿狂喜。”

  ??“我光顧著欣賞美景,不覺一走就是幾個鍾頭,迷霧越來越濃,最後我什麽也看不清,隻好摸索前進了。這時,我的心中忽然產生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安,我感到緊張,心中猶豫,渾身發抖。我不敢邁步,生怕一腳踏入深淵。”

  ??“我也想起了一些關於胡貝特山的離奇故事,據說有一些凶殘的野人住在這兒的樹林和山洞裏。我的腦海中隱隱浮現出無數想象,由於這些想象十分模糊,我心裏便愈發堵得慌。突然間,不知哪裏傳來一陣響亮的鼓聲。”

  ??“當然了,我極為驚訝。這一帶的山裏根本沒有鼓。即使是聽到天使長吹號角,我也不會這麽驚訝。但是接下去又出現了一件更為有趣、更為奇怪的事情。我又聽見一陣激烈的叮叮聲,仿佛一大串鑰匙在晃動,緊接著一個麵孔黝黑的半裸男人尖叫著從我身邊跑過。他跑過時離我那樣近,甚至把熱乎乎的氣息呼到了我的臉上。他手執一個物件,上麵滿是鐵環,他一邊跑,一邊用力搖動這個物件。他的背影剛剛消失在霧中,一隻張著大嘴、瞪著大眼的野獸就追了上去。我一眼看出,是一隻獵狗。”

  ??“看到這隻獵狗,我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輕鬆了些,因為現在我相信自己是在做夢了,我要努力喚醒自己的意識。我勇敢地快步向前走去,揉了揉眼睛,大喊一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前方出現一條小溪,我彎下腰,在溪中洗手,洗頭,洗脖子。涼水刺激得我清醒了許多,我直起身體時,感覺大不一樣了。於是我信心十足,腳步堅定地沿著這條充滿未知的路走去。”

  ??“後來我走累了,再加上空氣很悶,我便在一棵樹下坐下。忽然間,一道淡淡的陽光劃破雲彩,樹葉的影子婆娑地落在草地上。我凝視著這樹蔭,凝視了好一會兒。我忽然覺得樹蔭有些不對頭,抬頭一看,發現這棵樹竟是一棵香蕉樹!”

  ??“我匆忙站起,心中非常激動,因為我覺得那種如同做夢般的幻覺消失了。我知道——我感覺到,自己的頭腦十分理智,而這種理智正使我體會到一種異樣的感覺。我立刻覺得天氣熱得難以忍受,覺得輕風中有一種奇怪的氣味。我聽見一種像江河奔流的淙淙聲,中間還夾雜著人說話的聲音。”

  ??“當我極為驚訝地聆聽時,一陣風像變戲法似地一下子吹走了重重濃霧。”

  ??“我發現自己是在一座高山的山腳下,下方是一大片平原,一條大河蜿蜒地流過平原。河邊有一座東方風格的城市,樣子就像是《天方夜譚》中所描述的,甚至更為奇特。我所處的地方地勢大大高於這座城市,所以城中的每一個角落都展現在我的眼前,清楚得如同一張地圖。城裏麵有無數條街道,相互亂七八糟地縱橫交錯。此外還有一些比街道更長的彎彎曲曲的小巷,巷中住滿了人家。一幢幢房子美麗別致。陽台、遊廊、方塔、廟堂,以及精雕細鏤的門窗,比比皆是。還有許許多多的集市,集市上的貨物琳琅滿目,豐富多彩:絲綢、棉布、寒光閃閃的刀劍、華麗無比的寶石,應有盡有。除此之外,還可以看見插旗打幡的八抬大轎,蒙得嚴嚴實實的女眷軟轎,華麗裝束的大象,奇形怪狀的神龕木偶,還有數不清的鑼鼓、旗幟、矛槍和鑲金包銀的狼牙棒。在人群中,在喧鬧中,在一片混亂當中,在無數的黑種人、黃種人、纏頭的、穿袍的,以及留長胡子的人當中,大搖大擺地走著許許多多披紅掛彩、被視為神聖的駿馬,還有無數隻被當作神靈供奉的醜猴子在寺廟的房簷上,在寺廟的尖塔窗上,上竄下跳,吱吱尖叫。從擁擠的街道到河濱,有數不清的台階通往浴場,而河麵上盡是裝載得滿滿的大貨船,它們好像把河水都堵得難以流動。城市的彼端則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樹林,當中還夾雜著一些其它神奇、高大的古樹。四下裏還可以看見一片片稻田、一幢幢茅草農舍、一個個小水塘、一座座小別墅、一方方花園,還有一個美麗的姑娘,正頭頂水罐,朝河邊走去。”

  ??“當然了,你們準會說我是在做夢,但是我並不是在做夢。我所看到的,我所聽到的,我所感覺到的,我所想到的,都與做夢風馬牛不相及。一切都是那麽真實。一開始我還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醒了,於是我進行了一係列的試驗,我馬上發現確實是醒著的。當一個人做夢時,如果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那麽他就一定可以證實自己是否真是做夢。他會立刻從夢中驚醒。所以詩人諾瓦利斯的那句話說的很對:‘當我們夢見自己是在做夢時,我們就離醒不遠了。’如果我看到這樣的景象而沒懷疑到自己是在做夢,那麽這八成就是一場南柯之夢。然而看到這樣的景象,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並進行了好一番測試,那麽我就不得不把這歸為非夢現象了。”

  ??林逸青點了點頭,說道:“您說的有道理,請接著往下講。”

  ??“我站起身,向城中走去。一路上我碰見了大群大群的人,他們一個個神色激動,沿著街道,朝同一個方向奔走。刹那間,我的心中也激動起來,開始對這裏發生的事情產生出一種濃厚的興趣。我好像覺得自己正在這件事中扮演一個重要角色,盡管究竟是什麽角色我也弄不清楚。然而不知怎麽搞的,我對周圍的人有一種深深的仇恨。我避開他們,繞道進了城。城裏打鬥正酣。”毛奇接著講述起來。

  ??“一小夥人,有的身穿東方人的服裝,有的身穿歐洲式的軍裝,在一位身著歐洲軍服的紳士的指揮下,正與數量遠遠超過他們的暴民作戰。我加入到這人少的一方,揀起一名倒下的軍官的武器,也不曉得對手是誰,就勇猛地戰鬥了起來。我們寡不敵眾,很快就被逼得退進了一個亭子。我們把亭子周圍都堵死,眼下是安全的了。從亭頂處的一個瞭望孔裏,我看到一大群極為激動的人正在圍攻河邊一座漂亮的宮殿。這時,一個柔弱的男子從宮殿的窗戶爬出,他的仆人們用纏頭布結成一條繩子,把他吊下。一條船正在窗下等他,他乘船逃到了河對岸。

  ??“這時我忽然產生了一個新的念頭。我對同伴們簡短有力地號召了幾句,動員了幾個誌同道合的人,便勇猛地衝出了亭子,衝入包圍著亭子的人群。他們一開始向後退卻,然後又重新集結,瘋狂地與我們廝殺,然後再度退卻。這時我們已經遠離開亭子,迷失在錯綜複雜的窄窄小巷之中,小巷兩旁盡是高大的房子,有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終年見不著陽光。暴民們緊逼不舍,用長矛捅我們,用箭射我們。他們的箭尤其厲害。有些像非洲土著人的短刀。”

  ??“這種箭是模仿毒蛇爬行的形狀造成的,長長的,黑黑的,箭頭有毒。忽然我的右太陽穴中了一箭。我轉了一圈,倒了下去。我立刻覺得頭暈目眩。我掙紮——我喘息——我死了。”

  ??“您再也不能說你的曆險記不是做夢了,”林逸青笑著說道,“您是不是要改口,說自己其實沒死?”

  ??小毛奇本指望叔叔聽到林逸青的這番話後會調侃上一句。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叔叔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猶猶豫豫,好一會兒不言語。林逸青的目光望向老毛奇。他直挺挺地坐在椅子裏,牙齒打戰,兩眼瞪得溜圓。

  ??“還請接著講下去吧!”林逸青收斂了笑容,正色對老毛奇說道。

  ??老毛奇繼續講道:“有好長時間,我失去了一切知覺,頭腦裏一片空白,什麽意識也沒有。最後,我的靈魂終於感覺到一種如同電流般的強有力的一擊。於是我感覺到了活力,感覺到了光亮。這光亮不是看到的,而是感覺到的。有那麽一會兒,我想爬起來,但我卻沒有身體,沒有視覺,沒有聽覺,也沒觸覺。暴民們已作鳥獸散。暴動平息了。城市平靜下來。我下麵躺著的是我的屍體,太陽穴上插著毒箭,整個腦袋都腫得變了形。但是這一切我都是感覺到的——不是看到的。我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就連自己的屍體我都毫不關心。我自己並沒想動,但卻飄出了城,順著進城來的原路飄了回去,當我回到山穀,到達那個碰見獵狗的地方時,我又感覺到了一種觸電的感覺,覺得自己又有了體重,有了意念,有了實實在在的自我。我又恢複了原來的形態,匆匆向家中走去。但是直到現在,這件事仍然栩栩如生地留在我心裏,我沒有一分一秒認為它是一場夢。”老毛奇神色嚴肅地說:“它不是夢,可卻很難說明這是一種什麽現象。”

  ??老毛奇講完他的曆險,林逸青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我相信您,元帥閣下,這絕不是夢。”林逸青說道,“我認為,您講述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您認為那場戰鬥,真實的發生過?”毛奇問道。

  ??“是的。”林逸青點頭道,“根據您的描述,我認為這場戰鬥應該發生在阿比西尼亞的某一座城市,也可能發生在東部非洲。死者可能是一位您家族當中的英勇戰士,在為德意誌民族開拓海外疆土的戰鬥中不幸戰死,他的靈魂和您產生了共鳴,所以您有如身臨其境一般,感知到了當年發生的一切。”

  ??林逸青說的話並非是在糊弄毛奇,這種事情在相信靈魂轉世的人們身上發生得太多了。

  ??在他原來的曆史時空中,著名的巴頓將軍就相信靈魂轉世的說法,他認為自己是從迦太基統帥漢尼拔、古羅馬軍團戰士、拿破侖麾下元帥、古希臘重甲步兵、東羅馬貝利撒留將軍的騎兵、斯圖亞特王朝的蘇格蘭高地人等多個著名、善戰、勇敢,不同時代的軍事角色轉世而來。年少的巴頓認定自己將來成為一名將軍與英雄是必然的事情。而巴頓以及其他的家族成員,都曾宣稱曾經明確目睹祖先的靈魂。

  ??而毛奇之所以會夢到非洲發生的事,和目前德國朝野上下彌漫的在海外建立殖民帝國的狂熱情緒有關。

  ??民族主義對德意誌帝國的創立起了不可忽視的推動作用。德國人通過三次“所向無敵的戰爭”建立起歐洲大陸最強大的帝國。德意誌帝國的建立既滿足了德國人實現統一的民族國家的願望,也激發起他們內心深處強烈的民族主義情感。他們希望像英國一樣,通過殖民擴張而使德國獲得威望,因而廣泛鼓動建立海外的殖民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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